几人在方桌边落了座,齐鹤白道:“当年我原本是个散修,经常受那些名门大派的打压排挤,我为人心高气傲,受不了这样的事情,却又毫无办法。偶然的一次机会,我遇见了当时正在被围攻的燕宁,当场就被他的身手震撼了。我当时想,如果魔可以这样厉害,为什么要修正道,去受那些人的气?于是,我决定出手帮燕宁。其实他不需要我的帮助,那些人根本不是他的对手,我不过是为了示好罢了。那次之后,我便与燕宁结识。我告诉他,我想修魔道。他问了缘由之后居然就爽快答应了。”
齐鹤白说这些话的时候,逸尘居士的目光一直在谢遥清身上,只见他听着这些故事,眸中波澜不惊。
“燕宁不是藏私的人,只是世间很少有人有他那样的天赋,我修炼了许久,仍是连他的十分之一二都做不到。我就有些着急,没日没夜地刻苦修炼。终于因为急于求成走火入魔,丧失了心智。那段时间,我完全没有理智,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做下不少错事,然而我全然没有意识到。因为那时候我灵力增长很快,我甚至还洋洋得意。直到有一天,我差点连自己的家人都不放过。幸好那时燕宁路过附近,感觉到我的灵力有异,前来查看。”
“燕宁见我失去理智,几乎要对骨肉至亲动手,不得已吸走了我的灵力,那之后,我神思逐渐清明过来,才明白自己做了多少不可挽回的错事。我本想以死谢罪,但燕宁拦住了我,问我说,我上有老下有小,又得罪了那么多人,这样一死,他们该怎么办?”
“我灵力尽失,若是有人寻仇,根本无力自保,只好带着一家老小躲到这深山老林中来。这样我还是不放心,又划花了自己的脸,毁了自己的声音,一直在山中苟活到现在。”
几十年不见,容貌本来就有改变,加上脸上骇人的疤和嘶哑的声音,谢遥清之前一直没能认出他来。直到见了雪豹的反应,仔细再看,才看出点端倪。
“传说中你一家五口都被燕宁灭口。”逸尘居士忽然道。
“我不知道那传言是怎么来的,但是燕宁并没有杀我,也没有杀我家的任何一个人。”
逸尘居士叹了口气。
那时候正道人士对燕宁的讨伐正达到顶峰,这时候齐鹤白一家突然失踪,齐鹤白灵力还被燕宁吸走,会有这样的传言也不足为奇。
毕竟那些正道人士都不啻以最恶劣的方式揣测他,什么十恶不赦的名声都往他身上加。
“人们认为你已死,你就安全了。所以那样的传言出来,燕宁也不能驳斥。”逸尘居士叹道。说着不由看了看谢遥清,只见他神色如常,仿佛听的不是自己的故事。
当年的燕宁,觉得身上被扣了盆脏水,不痛不痒的,就换得齐家一家平安,还挺赚的。如今的谢遥清就更不会在乎。
“我已经让燕宁背了一世污名,如今,如今我不能再这样隐瞒下去了。”齐鹤白说到这里情绪有些激动。
逸尘居士也听得心潮起伏。
原来当年的真相竟是这样的。
反倒是谢遥清最平静,他见齐鹤白激动得几乎哽咽,忽然道:“名声这东西都是人嘴里说出来的,但燕宁又不是活在别人嘴里,这于他有什么大不了的?他自己都不在乎的事情,你们替他矫情什么?”
这话说得两人俱是一怔。
这厢谢遥清打了个呵欠:“为这么点破事折腾大半夜,困死我了。”
他身上迷药药力还没完全过去,听两人掰扯了这半天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几次快要睡了过去。但他不确定逸尘居士对齐鹤白的态度,不坐在这又不放心,撑到这会儿见两人话说得差不多了,看样子打不起来,实在不愿再等下去。
齐鹤白猜出他是谁,自然不肯再委屈他,何况柴房已经烧得不成样子,还一地水。
谢遥清困得迷迷瞪瞪的,也不愿跟齐鹤白推辞来推辞去,索性去他房中睡了。
只剩齐鹤白和逸尘居士两个人坐在外面,一宿无话。
谢遥清睡醒已经是日上三竿,他从齐鹤白的房间出来,看到了坐在外面的逸尘居士,问道:“人呢?”
逸尘居士猜他问的是齐鹤白,答道:“做饭去了。”
谢遥清坐到逸尘居士身旁,道:“我还以为遇到了个山贼,看来是他看出你是个修士,又突然出现在这深山之中,起了疑心,以为你是来找他的,紧张起来,才对我们下手的。”
逸尘居士点点头。
谢遥清又问:“你打算怎么办?”
“当年的齐鹤白已死,如今山中只有一个砍樵的老人。”
谢遥清听他这样说,松了口气。
他一向觉得法修都是食古不化的顽固,逸尘居士又是个特别有原则的人,生怕他揪着当年的事不放,要将齐鹤白带出山处置。
看来逸尘居士不是这样死板的人。
两人说话间,齐鹤白,齐鹤白之女和小宝一人端着几样饭菜出来了。
齐鹤白看着谢遥清,又看了看逸尘居士,欲言又止。
逸尘居士站起身来,道:“我出去一下。”
谢遥清忙道:“不必。”又对齐鹤白道:“你有什么话不必瞒逸尘居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