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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章四:猛虎暗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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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修带着那叶大人一路西奔,待至西郊一座破庙外才堪堪停下。

他手心冒汗,不待身后之人发问便急急说道:“大人,小的在这庙后备了车马,您今夜出了城门,一路南去,待过了潮江便可投奔太子殿下,也可保住一命。”

叶大人却在这庙前慢踱几步,沉吟道:“看来梁都尉是早有准备,只是——只是我在漳邺府牢呆了月余,圣上久未下旨,梁都尉又是如何知道消息,还为在下备好了车马?”

梁修既带他来了此地,此时也不多加掩饰,直言道:“实不相瞒,我未拿到官府文书、也不知圣上旨意,今夜带大人出逃确有私心,可大人既已来了此地,便难回牢房,不如今夜助我一助,我梁修自会备足金银,供大人逃命去。”

叶大人笑道:“梁都尉,我昔日可有加害于你?”

梁修一愣,低下头道:“大人爱兵如子,从未苛责于我。”

那人便叹道:“你既不是针对我,我且信你一回。我叶绍平本事不大,助人之心还是有的。”

梁修心内更愧,隐隐生出放人之意,可便在他心神不宁之际,耳畔又听得三娘呼声:“呆子,你还愣着作甚,难不成你忘了我俩的誓言?当初那群畜牲记恨于你,将你丢在山中,叫你受尽苦楚,难不成你都忘了?是谁助你逃出深山,是谁与你拜堂成亲?”

梁修浑身一抖,他心内虽存恨意,但现下回想往事却是慨叹居多,只是他也知大错已铸,此刻又哪能回头?于是咬牙朝叶绍平言道:“多谢大人,此事需一身手不俗之人来办,我、我早年受过伤,现下已无本事,这才来求大人。”

叶绍平并不理会,只是指了指足上铁链,问道:“此物可打紧?”

梁修面露难色,吃吃道:“小人未带刀剑,难以破除……”

“那便是不打紧了,行了,带路吧。”

梁修一愣,引着叶绍平走至庙内,随后又从袖中取出一物,叶绍平定睛一看,竟是一条半掌宽的布条。他挑眉问道:“梁都尉藏的甚么宝物,还不愿叫人瞧见?”

梁修面露苦笑,上前递过此物:“若是大人要瞧,今晚便跨不出这庙门了。”

叶绍平听他语含胁迫,也仅是轻笑一声,又好似得了乐趣般将布条蒙于眼上,他缠了数圈,又朝梁修疑声道:“屋内昏暗,我若半途扯下,梁都尉如何发觉?”

梁修好言劝道:“大人,今夜之事不由你我,你若见了不该见之物,定是逃脱不得的。”

叶绍平闻言叹气,慨然道:“好人难做、好人难做啊——”

梁修不作理会,又从门后拿过一根竹棍,在叶绍平身前笃笃敲了两下,朝他言道:“大人便随着此声前来。”

叶绍平颔首相应,梁修便一手扶着墙,一手敲着地,将叶绍平引至庙内神像之后——这庙实在破旧,竟连这神像也已损坏大半、叫人无从辨清,只能隐隐瞧出是尊铜制坐佛,而其金身已破,外漆掉落,唯有面上那抹悲天悯人的笑意尚存,叫人仰头一望、仍生敬意。

梁修先前来过数回,却从未细看,今夜不知怎的,心念乍起,仰头一望,竟见佛祖双目下垂、眼珠微转,好似在盯着他瞧!

破败的庙顶上几无完瓦,明亮月色洒在这怪佛身上,更叫梁修瞧得分明。

他登时惊出一身冷汗,只觉这坐佛面上悲悯不再,反是透出诡谲之色,骇得他快步前走,连竹竿敲地之声也杂乱起来。

叶绍平闻声蹙眉道:“梁都尉为何如此慌乱?”

梁修不敢多看,稳住声线道:“无碍、无碍……”

他冷汗频发却浑然不顾,只是躬身在神像后一阵摸索,也不知做了何事,便听得轰隆隆一阵巨响,这地下好似裂作两半。

叶绍平倒是处变不惊,宴然自若道:“我如今倒是愈发好奇了,想我叶绍平一介粗人,又无有鬼神之力,当真能助梁都尉一臂之力?”

梁修仅是苦笑一声,又将那竹竿一抛——只见这竿子先是一动不动地定在半空中,后又扭转几圈,好似顽童般左瞧右看,待戏耍够了,这才笃的一声凑至叶绍平手边。

“——大人便握住此物,它自会带你下去。”

叶绍平伸手一握,又将竹竿向后轻扯,不料此物竟是纹丝不动。

“奇也奇也,我这回真是不得不信了!只是……梁都尉不随我一同下去吗?”

“我与人有约,决计不下此地道,这才有劳大人助力。大人且接过此物,下至窖内,沿着竹竿将此物放至一处,期间无论听得甚么动静,皆莫回话,如此才可保大人平安无事。”

他说着又递过一物,叶绍平伸手一接,只觉此物甚为沉重,他又随意摸弄一番,感到此物巴掌大小,棱角分明、颇为方正,似是个木盒。

只是叶绍平目不视物,未瞧见这木盒上缠了数圈符咒,这咒文以朱砂为墨,却未写于寻常符纸之上,反以一指宽的锦帛为底,衬得这木盒更为奇诡。

叶绍平左手托着木盒,右手握着竹竿,便欲提步而下,他面色寡然,不像入未定之局,反似赴老友之会。与他相比,梁修面色则更为复杂,叶绍平面前并无地窖,只有个黑黢黢的圆洞,他见这人身影渐渐隐没其中,不免心中慌乱,出声喊道:“叶大人——”

叶绍平回头道:“梁都尉还有嘱咐?”

梁修息声不语,他忆起往事,心内百感交集——若论起来,叶绍平于他还有知遇之恩,本该是他梁修的贵人,可偏偏、可偏偏就因了这点恩情,竟叫他受尽同侪排挤,又遭人陷害,最后反若得个埋身山野的下场!若不是那日三娘现身相救,他早就曝尸荒野,叫野兽啃食殆尽,哪还有今日可言……

梁修神色恍惚,终是平静道:“大人小心为上。”

他在心内暗道:若是叶绍平此刻回头,自己便放过他去,总归从前之事,也与这位大将军无甚瓜葛。

熟料叶绍平听罢竟是面露笑意,他此刻已回转过身,恰将半边面庞隐入暗中,叫他这笑容更显古怪,只听他道:“梁都尉与我是旧相识,难道不知我叶绍平为人?什之一利,即可为之,梁都尉今日有求于我,他日我必定收取回报——或许也用不了多久,梁都尉便可报我之恩。”

梁修心内一抖,只觉这话听来可怕,可叶绍平已不等他回话,大步一迈便隐身暗中。梁修自然未曾瞧见,那人连跨几步后便将竹竿随手一抛,那竿子叫他扔在一旁,便如寻常俗物一般,哪还有适才精怪之样?

叶绍平又将手心覆于木盒之上,面上却不复淡然之色,只是低声叹道:“非是我见死不救,只是皇权更迭,需得慎之又慎,我若今夜不探,明日醒来又该忘却要事,那时便晚了——待此事终了,我定为尔等超渡。”

说罢两指一敛,在那锦帛上一划而过,口中又念念有词,只见帛书上繁杂咒符顿现金光,好似听了调令般,转瞬间便将锦帛撕作数段。

叶绍平虽以物遮眼,此时的举止却与常人无异,只听他笑道:“如此才对,尔等做了它腹内亡魂,最是熟悉这孽畜气息,若由尔等带路,何愁寻不得这母大虫?”

说罢抚了抚面上胡须,旋即提步而入。

——

这厢怪事连连,那旁亦遇奇境。

自牢房外见到梁修,萧、沈二人便一路暗缀其后,随之来至城西破庙外。

见那二人步入庙中,萧镇双眉一紧、心中起疑,沈念见他如此,还当他记挂母亲之言,便道:“仲亭留在外头便好,我进去瞧瞧。”

“不必,我同你一起。”

“可是,你不是同杨婶婶发过誓?若入庙内便是破了誓言——不如这般,你将双眼蒙上,如此不能视物,自然见不得庙内景况,也就不算违誓了。”

他似觉此言有理,便欲伸手撕扯衣角,却突觉腕上一热,原是叫萧镇捉住了右手。

沈念抬头一看,竟见这人眼含笑意,说道:“如此不是掩耳盗铃、自欺欺人?我步入庙内便是破了誓约,日后自会向娘亲请罪,禄郎不必挂心。还是眼下之事要紧,你我快些进去罢。”

他力道一松,本欲放开沈念手腕,却叫这人反手一扣,紧紧握住了腕处。沈念面含笑意,却只是晃了晃手,无辜道:“仲亭言之有理,咱们快些去吧。”

萧镇扫了眼二人交握之处,也未多言,只拉着这人行至庙前。

他二人凑在门外静听片刻,未听得庙内响动,萧镇便后退一步,在门缝边寻了处破洞,欲细看一番。

可是庙内昏暗,他只能瞧出其内破旧杂乱,却难辨其他。好在庙顶屋瓦残缺,今夜月色又明,大片月光倾洒其内,恰好便照在庙内佛像之上。

不知为何,萧镇一见这佛像便觉心头一跳,竟起了些许怪异之感。他垂目细思,考虑再三,待再次抬眸时却见那佛像矮了许多,先前只能瞧见其下盘石座,现下却得见其双手姿态——乃是一手扶膝,一手握着佛珠,作拨弄状。

萧镇心中诧异,可他还不待细思,眨眼间又见此佛化作一人大小,他抬目直望,已能瞧见这佛像的笑面。

这佛身金漆掉落,唯有头面处仍旧完好,一眼望去,其眉目间尚存慈悲之色。只是……萧镇愈看愈觉古怪,他浓眉微皱,盯着佛像细看许久,却猛然往后一退。

沈念站他身侧,突见这人如此反应,追问道:“仲亭见了何物?”

萧镇面色有异,并未答话。

沈念见状心头一紧,忙倾身靠在门上,亦想往里细看,可他前额还未贴上,便觉眼前一黑,竟是叫身后之人覆住了双眸。

萧镇手心微凉,语气亦是冰冷:“此事实在怪异,是我贸然行动,害禄郎涉此险境,你莫要看了,还是快些回去罢。”

沈念却似未闻,他刻意往后一仰,正正好便倒入萧镇怀中,又故意抵在他肩膀上后仰起头,半真半假道:“可是见了甚么异物,竟叫仲亭怕成这般?”

萧镇未受他激,只低声道:“神鬼之术,实难测也。”

沈念闻言面色大改,追问道:“你究竟见着了甚么?”

“……庙中央有座笑面佛,这、这佛的大小竟在变幻。”

沈念闻言一动,即刻直起身来,又凑身贴在庙门之上,耳畔却听萧镇继续说道:“而且……初时它笑意浅淡,不过片刻竟扬唇大笑起来……不似个死物,竟像个活人。”

沈念凑在洞前,往那庙内看去,却只能瞧见黑黢黢一片,哪见得甚么怪佛作祟?可便在他疑心困惑之际,又见门洞中渐渐明亮起来——他竟看到了一只铜刻的眼珠!沈念霎时明了,这怪佛适才便贴在门后,竟就在这门洞中看着他二人!

沈念双目微狭,想到自己与萧镇的亲昵之举都叫这丑物看了去,心中顿起怒气,他面色遽然一沉,周身煞气尽显,而那怪佛亦是往后一仰,沈念这便看清了它的全貌——这怪佛原是尊铜制坐佛,只是它此刻却已站起身来,两手皆握着佛珠,不停地拨弄着,而细观其面容,该是仿弥勒佛而造,本该是开怀忘忧之态,此刻却显得诡谲渗人。

沈念站直身子,面上颇为不屑,萧镇见之倒是惊异:“禄郎亦瞧见了吗?”

沈念却故意背过手去,学着萧镇往常之态,嗤笑道:“甚么神鬼,不过是故弄玄虚罢了!只怕是有人不愿叫你我进去,怕咱们扰了他的好事,这才故布疑兵,仲亭一向喜读兵书,难道不知这点?”

沈念自然未说实话,萧镇也是不信,他神色微凛,眉眼间竟多了几分试探,沉吟片刻还是开口应下:“我便信禄郎这一回。”

说罢又将这破庙扫视一遭,而后走至门边猛的一踹,沈念见状心内一惊,忙侧身挡在他身前,口中责备道:“仲亭这是作甚?就不怕打草惊蛇?”

庙内却是静谧非常,只是二人定睛细看,却见破庙中央仅余石台一座,其上那尊坐佛却是不见了踪影。

“禄郎说的在理,若真是邪祟作怪,为何不早早现身?你我不过肉体凡胎,如何能挡其攻势?似这般故弄玄虚,定是庙内有疑。”

沈念喉中一堵,心中暗道:且由着你罢,我虽术法被封,但收拾此等小妖,还是不在话下。

萧镇迈步上前,沈念还欲拉他手腕,却叫这人甩袖避开,他心内委屈,小声嘀咕道:“我又是何处招惹了你?甚么冷面君子,竟这般爱赌气……”

可他虽是心伤,却仍旧缀在萧镇身后,二人进了庙内,便听庙门砰的一声紧紧合上,周边布置也起了变化。

原先破败之地眨眼间便焕然一新,庙内两侧还添了数座红木灯台,其上点红烛、笼绢纱,样式虽不名贵,倒也为这庙内添了几分光亮。

借着烛光,萧镇环视数圈,心内疑惑愈盛:“我虽从未入庙参拜,但也听周遭之人说起过,庙内该有香炉佛鼎、拜垫签筒,为何此地一物皆无?除了原先那怪佛静坐其内,这里哪像个寺庙?”

此地实在空旷,叫人身处其内便不由发慌,而如此空地,自然无处可供藏匿,二人逡巡一遭,仍是不见梁修和那逃犯的踪迹,真是怪也。可更怪的还要数两侧的红烛,烛光映于灯纱之上,轻摇慢摆,竟透出些许旖旎袅娜之色。

佛门之地,如此亵渎,实在怪异。

“这地方……倒像是甚么婚房。”沈念喃喃道,“那妖怪竟还是个有情义的?”

他二人自然不知,此处本是梁修与他那妖妻拜堂成亲之地,只是后来久不居住,才成了这般模样。

萧镇未听清他言,搜寻一番无果后便又转头去瞧沈念,却见这人已是绕步走至石座之后,也不知在看些甚么。萧镇走上前去,孰料沈念见了他,又板起脸来作了副冷淡模样,萧镇问道:“禄郎这是何意?”

沈念点了点足尖,朝他一指:“这地下有东西。”

萧镇低头一看,只见地上规整非常,哪有通道可往?于是凑至他耳畔,低声求教道:“愿闻其详。”

沈念面上一热,捂着耳朵说道:“仲亭这是在求我?”

萧镇退后一步,好整以暇地盯着他瞧。沈念向来不是他的对手,只好低声道:“罢了,我带你下去吧,只是这回你可得蒙了眼去——不许问我为何,总归我是说不出缘由的,你若不愿,咱们这便回去。”

萧镇冷哼一声,闭上双目,算是应下。

沈念便将手收至背后,在转回时手中已经攥了条黑布,这布条瞧着普通,边缘处却绣了些怪异花纹,不时隐现金光。

沈念垫着脚为萧镇蒙眼,他有心与其亲近,便放缓动作,又刻意贴近了些,在他脸侧左摸右瞧,心中亦是窃喜不已,还盼着这人能给些回应。只是萧镇不受其扰,仅是微侧过脸,嘴中却冷不丁冒出一句话来:“禄郎,你究竟是何方神圣?”

沈念动作一顿,含糊道:“这便是仲亭高看我了,只怕——只怕往后这句话还得由我来问仲亭。”

他将黑布系好,又伸手去摸萧镇右手,那人这回倒是未躲,由着他一番动作。这时又听得轰隆巨响,萧镇只觉耳畔有冷风拂过,随后便听沈念叮嘱道:“仲亭随我牵引而来,切不可擅自动作。这地下有精怪作祟,专吃孩童,你今夜捉了它去,便好向官府交差,至于你立功之后要去作甚,我便不过问了。”

萧镇冷声道:“禄郎适才可不是这番说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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