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良生见他不愿想告,急得连拽他衣袖,口中也急道:“少君既明其意,为何这般坏心,偏又不告诉我?”
孟固听言更是开怀,他揽着郑良生腰身,也不顾这人连连拍他后背,只埋在他脖颈处轻嗅,继而说道:“你适才还说我年幼,既然如此——郑大哥更应包容才是,怎的又骂起我来?”
郑良生被他一句“大哥”弄得脸红心跳,嗫嚅了许久才接道:“少君既有分寸,我也不再多问,只是不知那人是善是恶,若是叫他寻得恩公,又会否善待于他?”
“你们凡人都喜唤人恩公吗?你还唤的这般亲热!”孟固皱眉不满道,“你且放宽心,那人本事极为厉害,绝不会害了你的恩公。”
听他语气拈酸,郑良生不由露齿笑道:“凡间都道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我少时不过无心之举,却叫那青蛇以毕生修为相换,他一精怪尚且如此重情,我又如何不能真心实意唤他一句恩公?不过……虽是这般,我心上却也只有孟恩公一人。”
孟固面上转喜,又埋在郑良生颈间磨蹭许久,二人如此狎昵一番,才欲打道回郑府。
只不过郑良生心内尚有疑虑,不由暗念道:少君先前与那人斗法时还是乖戾难忍,可现下我再问起,却听他言语间对其颇为推崇,这又是为何?
他想不明白,只得暂时压下,抬眼时却见孟固双指一比,似欲掐上法诀,他心头一动、赶忙接道:“少君……都言仙人腾云驾雾、倒海翻江皆不在话下,少君也会这般法术吗?”
孟固听言腰背挺直,面有自功之色,洋洋道:“这有何难?只不过术法间多的是缩地成寸、移形换影之术,我携你来时便是用了‘穿云决’,这腾云之法如今倒是少用了。”
郑良生尽力回忆二人来时之况,却只能忆起耳畔呼呼风声,其余皆是未见,面上不由露出失落之色,好在孟固也不忍逗他,隔了片刻便道:“不过现下刚过戌时,即便是用腾云之法也能在天明前赶回埤阳,若是良生想要见识一番,我自乐意为之……”
他话音未落,郑良生已是喜笑颜开,口中直念道:“少君真是好本领、好心肠!”
孟固听言更喜,右手扣着他腰,叫这人紧贴在自己胸膛,口中叮嘱道:“夜里风寒,我先施个避风诀,你若是还冻得慌,抑或身子难耐,便拍拍我后背,我即刻便落到地上。”
郑良生颔首相应,只见孟固左手往空中一抛,双足微微点地,二人便迎风而上、跃至空中,他心内又奇又怕,探身往身下望去,只见周侧山林野草俱作模糊一片,只有积山山脚处的大片红花还印在自己眼中。
再至高处,连那红花也没了影子,二人足下只有缥缈浮云穿过,堪见白茫茫一片。郑良生一时胆大,转着足腕拨弄几下,遂见浮云遽散,似有踏空之感,他顿觉慌乱,双手不由攥紧孟固外衣,面庞亦贴在他胸前,口中颤颤道:“少君,咱们这是到了多高?”
脚底云雾下重又显出山林之景,只是景色虽美,郑良生却不敢再看。
孟固见他实在害怕,便稳着身子往下降了降,口中又回道:“该有千余丈了,良生你瞧,这底下便是你们凡间的京城呢!”
他原意是叫郑良生分散心神、缓上一缓,谁知那人只瞥了一眼,重又阖目紧闭,不免惊呼道:“这也太高了些,莫不是快至天庭了?”
“咱们连一重天都未至,那天庭远在三十三重天外,还远得很呢!”孟固朗笑道。
“三十三重天?”郑良生闻言一震,又自喃喃道,“我只当王侯将相便是人世至尊,观其生平,事无不所尽、尽无不所美,可便是尊至天子,又岂能登天之高?我今日所见所闻,竟已远甚贵人矣。”
孟固听他语气怅惘,心内莫名一动,搂在他腰间的手微微用力,将其提腰一带,又凑近些许去蹭他面庞,口中慰道:“我少时贪玩,曾从灵境中溜出数回,化作孩童的模样去山下学堂听课,那时便听过一句诗,念的是‘人生不满百,常怀千岁忧’——想来你们凡人便是如此,我不过说了句天庭甚远,便又惹你唉声叹气,实在是恼人的很!”
郑良生唯一愣神,转念又开口低笑:“少君虽是年幼,却较我通达许多,良生才是自愧不如。”
他说着说着声音愈低,又仰头凑至孟固下颌轻轻一吻,接着那句诗道:“昼短苦夜长,何不秉烛游?”
他说此话本有弄情之意,却不料孟固未曾明晓,反倒挑眉朝他望来,口中笑道:“是我说错了,你们凡人亦会忧中作乐——良生适才还闭着眼不敢细瞧,这会儿却不怕了?”
郑良生这才反应过来,抬眼往周遭望去,又见氤氲一片,他面色微白,忙埋在孟固怀中不说话,却听那人闷笑出声:“约过一刻钟便到了,良生莫怕,少君会护着你的。”
孟固虽已使了避风诀,但夜深露寒,郑良生仍觉周身发冷,唯有这人胸膛宽厚滚烫,他埋首不语,心内却暗道:若说凡间种种终有一日化作春水东去,那我二人此刻之欢,又能否在他累年修行中博得一隙?抑或是叫他抛之脑后,数百年后又与他人盟誓?
郑良生心内仿徨,只听得孟固在他耳畔说了些甚么,却是呆呆地不答话,待二人回至郑府时才缓过神来,提声朝他念道:“夜色尚深,我心头仍是慌得厉害,今夜定是睡不安稳……少君……你、你能否来我房内,就当是给我做个伴儿……”
郑良生说的忐忑,却不料孟固听罢倒是理所当然:“这是自然,你我既已成事,便是夫妻了,如何不同房而眠?”
说罢却见郑良生面露羞色,也不知误会了甚么,孟固便凑首补充道:“良生且宽心,你身子还未舒缓,我不会再与你交/尾。”
郑良生咬唇不语,只抬目朝他一瞥,便握过他手往房内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