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那时有多久了?
好像已经很久很久了。
他独自一人生活了很多年。
从18岁住进这栋房子的那天起,这样的情景就彻底在他的生活中消失不见了。
人不见了。
家也不见了。
他从没在这座厨房开过火,也没再体会过和另一个人吃饭的滋味。
爷爷偶尔会喊他回祖宅吃,但祖宅太奢华,以前的家......更素净。
而且不像现在这样,安安静静的,只有两人。
严彻恍惚了,恍然回到了九年前的某个清晨。
他抬起酒杯咽了口酒,艰难压下被此情此景突然唤醒的、强行尘封多年却又再度破闸而出、汹涌澎湃的回忆。
他强制自己抬腿,走到夏洵对面落座,伸筷子夹菜——夏洵的手艺并不像他之前所说的那样,仅仅“能吃”。
他又夹了几筷子,把每个菜都尝了一遍。
终于缓过了那口气。
——食物入嘴,终于有点落回现实的实感了。
此后,两人相对而坐,无言吃了会饭。
按理说,两个半生不熟的陌生人,同桌吃饭,总得开口说点什么。
说说笑笑,拉近关系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怕你不开口、我不开口的,尴尬。
然而,这两位均不按常理出牌。
夏洵是个对尴尬视若不见的,严彻也不遑多让。
两个才见面的人,此刻在同一饭桌上吃饭,没一人说话,却吃得平平静静、应应当当、坦坦荡荡,夹菜夹得顺手极了。
也不知是两人粗神经还是性格使然,一个冷、一个淡、俩都不爱说话的人之间,根本燃不起“尴尬”这种化学反应。
——哦,除了那堆速食饼之外。
总之,在这两个尴尬绝缘体之间,“尴尬”都不好意思多做停留,一溜烟消失得无影无踪。
“无言”继续无言了下去。
夏洵吃饭不快,也不知怎么养成的习惯,喜欢先咽下嘴里那口,再伸手夹菜。
因此,当严彻吃完时,他还剩小半碗。
他依旧低头吃着。
严彻也没离开,就那么漫不经心地坐在那。
然后漫不经心地分起神来。。。
他发现,夏洵对什么东西都平平淡淡的。
站在机场玻璃门旁等人时是,拖着行李箱住进他家时是,围着围裙做饭时是。
现在吃饭也是。
面部表情都如出一辙,像和人隔着很远的距离。
在机场扶人时,连手机被摔了,也能面不改色。
他以前也有这么冷淡吗?
严彻搜罗了一圈记忆——发现自己对此并没多少印象。
反而,他记得最清楚的,是小时候酒会上经常窝在角落的孤独身影,和中学时他那满身的戾气。
“这段时间太忙了。”见夏洵放下筷子,严彻开口。
他这阵回来得很晚。
似乎没等他解释,夏洵就领会了他话里的意思。
“我知道。”夏洵应声。
知道?严彻略微有点诧异。
不过,如此,他也没什么需要解释的了。
“你做的菜不像你说的,只是’能吃’。”他又说。
“或许吧。”
静了一会。
“什么时候上班?”严彻又问。
“三天后。”
严彻点头。
也许是见到久违的情景,他今晚话有点多。但现在好像也没什么可说的了。
夏洵不仅冷淡,话也少。
他想。
话题再次结束,两人对坐了会。
“明晚有空吗?”严彻问。
“有。怎么了?”
“带你去趟祖宅,和家长见面。”
夏洵一愣,随后点头:“好。”
这一个多星期过得太安宁,他差点忘了联姻后续事项。
“明晚七点,我来接你去吃饭。”
“嗯。”
与此同时,夏洵手机里收到一条短信。
[明天回家。]
来信人,是那串未曾备注的电话号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