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默认了。
见状,严老爷子没好气地说:“全拿我的话当耳旁风了。”
严彻无法解释什么,只转移话题道:“您喊我来什么事?”
说到这,老爷子一顿,随后把早就备好的一叠文件递给严彻,示意他看。
严彻接过,漫不经心一瞥——
一个唇红肤白、面容冷淡的男孩照片猝不及防映入眼帘。
这是一叠个人资料。
“还记得他吗?”老爷子问。问完,想了想,又笑道:“你可能不记得了,毕竟那时才六七岁。”
“他小时候来过我们家。”
“就是和你定下婚约的那个小孩。”
“我记得,你当时还挺喜欢他。”说到这,严老爷子脸上的笑容放大,像是想起了什么令他惊讶又有趣的事。
严彻低头望着那张照片,一声不吭。
严老爷子继续开口:“我看你年纪不小了,公司的事也接手得差不多了,这个婚约,我们总不能一直拖着……”
说到这,老爷子特地停顿了一下,等着严彻开口拒绝。
毕竟,一个连相亲都不肯抽出丁点时间的人,要他从“单身”摇身一变为“已婚”,怕是能要了他的命。
而老爷子正等着拒绝的话一出,抽屉里那堆辛苦搜寻来的相亲资料就能图穷匕见、大大方方亮相在这方办公桌上了。
然而,等了几秒,等不到自己孙子出声反对,反而听见对方低低开口问:
“他同意了?”
老爷子一愣。
事情的发展似乎远远超出了自己预料。
严彻这番问话根本不在老爷子的设想范围内。他反应了好一会,才明白严彻的意思——“他”指的是照片上那个男孩。
难为成了人精的老爷子费尽全力才勉强控制住诧异的表情。
他只思索半秒,便道:“对。”
严彻点点头:“知道了。您还有什么事吗?”
“……没事了。”
老爷子正处在不知该摆出什么表情的时候,就听严彻说:
“那我先回去了。”
见严彻抬脚准备离开,还处在混乱中的老爷子立马回过神来,忍不住喊住他,苦口婆心叮嘱道:“回去早点休息,别工作了。”
严彻没应,只说了句“您早点休息”,便拿着那叠资料转身出去了。
听着严彻同往常如出一辙油盐不进的口吻,老爷子又气又无可奈何。
他就知道是这样。
书房门关,里头安静了。
严老爷子缓了情绪,又想起刚才那番短到不过一分钟、却让他心里天翻地覆的对话。
过了不知多久,他才缓缓转头,看向身后的南伯。
两人互从对方眼中看到了还没消化完的惊诧。
“这......少爷是答应这门联姻了?”两人对视许久,还是南伯率先开口发问。
他也不敢置信。
严老爷子的手慢慢搭上书桌抽屉的拉环。
里面放着的,正是那堆向世家大族问来的适龄子女资料。
只是没机会拿出来了。
他喊严彻过来这一趟,其实只是为了让他答应相亲。
至于拿来做噱头的“联姻”,只是多年前他们几个家长的口头玩笑而已。
夏家对他的救命恩情,这些年他一直在以别的方式偿还。
而之所以把这儿戏般的“联姻”拿出来,就为了增加个“谈判”的筹码、顺理成章提出相亲的要求罢了。
但他万万没想到,这才提出联姻,宝贝孙子竟然就答应了!
短短一分钟,事情的发展急转突变、“扶摇直上”,他的宝贝孙子从相亲一步跃到结婚!
这么大年纪了,什么大风大浪都见过的严老爷子,还是被如此戏剧般的发展打了个猝不及防。
他笑着摇摇头,对身后的人说:“这门婚事,就这么定下来罢。”
“是!”得到老爷子的首肯,南伯顿时喜不自胜。
少爷是他看着长大的。
这些年少爷经历了多少,自己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如今终于有件事或许让少爷从当前的状态中抽离出来,南伯心里欢喜。
“南伯,去通知夏仲山吧。”
“哎!”南伯领命,喜滋滋转身离去。
“对了,”走到半途,老爷子又将他喊住,“你把夏洵的资料重新调查一遍,拿最详细的给我。”
“这位未来的孙媳,我要好好了解一下。”
虽然婚事已定,现在了解似乎也晚了些,但他盼了好几年的事,竟然一分钟不到就成了真,还是临时抱佛脚把把关罢。
“是,”南伯回复,“我马上让人去查。”
说完继续转身往外走。
“对了还有,关于彩礼和之后的婚礼规格......”南伯手已经握上了书房门把手,又被喊回来吩咐一通。
“好的老爷。”等老爷子交代完毕,他再次转身准备离开。
“等等,我忘了还有件事......”
南伯停下脚,回身,对着老爷子笑说:“老爷,少爷答应结婚,您肯定很开心吧。”
严老爷子一愣,随后反应过来。
自己这一会一个嘱咐的,只有年轻刚接手家族事务那会,因为手忙脚乱,才偶尔发生在他身上。
现在当了几十年家主,没成想反倒活回去了。
他缓缓靠到椅背上,忽然有点哭笑不得。
这么大一把年纪,居然还有像小孩一样激动的时候。
他和南伯对视一眼,两人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
末了,安排好一切,老爷子挥挥手,南伯退了下去。
书房门开了又关,四周又重新安静下来。
房间里只有老者一人。
不知想到什么,刚才的笑声明明还回荡在耳边,他脸上的笑容却渐渐淡去。
过了会,他摘下老花眼镜,缓缓站起身,慢慢走到半开的窗口。
窗外没什么好看的。
夜色已至浓深,四周悄静无息,近处亮着几盏路灯,喷泉的大理石泉柱静立在灯下,沉默无声,远处漆黑一片,除了芝麻大小的光点,什么也看不到了。
但他还是出神地看着,略带浑浊的眼珠在背光处显得幽深,又莫名有点悲凉。
当天晚上,严彻坐在车上,被夜风一吹,忽地醒神。
反应过来自己答应的是件什么事,他后悔了——
他没有结婚的想法。
尽管当时鬼使神差答应了,但他深知自己的状态并不适合结婚。
他拨了爷爷的电话,说反悔。
爷爷拒绝了。
严彻沉默许久,最后只说了句“知道了”。
他再次答应了联姻。
其实,如果他真不想结婚,没人能强迫他,包括爷爷。
但不知为什么,这次,他又妥协了。
也许是在某一刻忽然想起,爷爷说,夏洵同意了。
既然夏洵同意了联姻,那就这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