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有才就像一个皮球般泄了气,点起打火机抽烟解乏。
家里没烧水,葛欢赶忙烧水沏茶,丁凯莉坐在餐桌前的椅子上,眯眼闭神的工夫又被周有才的烟气熏醒,丁凯莉不忍他,直接夺了他烟并把烟盒扔了。
周有才的气又苏醒,鼻子不是鼻子,眉毛不是眉毛得发起火来:“你他娘的,犯贱是不是,合着她不是你亲女儿?”
“就是因为是我亲女儿,我才这样做。”丁凯莉撇他一眼,“你真的了解念念,懂她想要什么吗?”
周有才哑口无言。
杨文帆和丁知乐在一小时后来到家中,两人行李箱没提,直接放楼下,来到门前还喘着粗气。门是丁凯莉开的,见到女儿丁凯莉给了她一个大拥抱,“别怕,有妈妈在”。
两个年轻人手紧紧牵着,丁凯莉忍不住调侃:“小杨,你做好准备了吗?”
杨文帆一夜没睡,脸色有些疲惫,但目光坚定:“说实话,有点慌。”
周有才就在沙发,正对大门,他眼神漆黑,不看任何人,身影却在喷火,浓烟气烧得人喘不过气,房间无声,葛欢沉默地坐在阳台,和花花草草融为一体。
是杨文帆先开的口。
“周叔,是我对不起你。”杨文帆把腰弓成一条直线,右手紧握着丁知乐。
周有才冷哼,像是局外人,在看一出荒唐戏。
丁知乐回握杨文帆,声音带着没休息好的沙哑:“爸,我和文帆在一起了。”
“周叔,我们没想瞒着您,终有这一天,只是早晚之分。我和念念还没有毕业,事业还没有稳住,我们想等到……”
“等到我死了,在我坟前说是吧?”
“周叔,我不知道做父亲是什么感觉,但我懂天下没有一个父亲会舍得自己的孩子……”
“多好啊,养你长大供你上学,还把女儿赔给你。”
这话点燃了丁知乐心里的线,她炸开了:“爸,你也不能把话说的那么难听吧,这不是赔,这是你情我愿。”
“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丁知乐,你好好动动你脑子,人家一个高材生,有着大好前途,怎么就相中了你?”
“怎么就相不中我,我怎么了,你口口声声说爱我,你哪一天真的瞧得起我过?”
见语气冲,两人都要急,杨文帆忙拉住丁知乐,不想这行为彻底把周有才气到了,他用力一推,杨文帆膝盖跪到地,趁反应不过来,周有才用脚狠踢,像在踢一坨烂草垛。
丁知乐凑上身要拦,周有才踢得越发用力,而杨文帆手指摊到地上,是摆明了要受他的罚。
丁知乐急得哭出来,丁凯莉在椅子上翘着二郎腿,没有要管周有才的架势,葛欢倒是站起身,鼻子眼睛随着周有才的动作一抽一抽的。
“够了!爸!够了!”
丁知乐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如果我不愿意,他根本强求不来,就像你说的,他前途一片光明,他能图我什么?”
“您这儿的东西我分文不要,您别打他了行吗?您随便瞧不起我,别再打他了……”越说越乱,丁知乐脑子乱成浆糊。
周有才还在踹,胳膊拦着不让丁知乐近身,他冷笑:“谁会不稀罕现成的钱,我是没钱,你妈呢,你真以为你一无所有?”
丁凯莉的二郎腿落地,砰声响:“什么玩意,周有才是你拦着,别提我的份儿,我的钱和你一毛钱关系没有,不用你操心我的钱。”
周有才上牙磨着下牙,胡渣都在抖:“这是找好了说客,丁知乐你听着,有我在,这件事没商量。”
周有才发狠地踹杨文帆,踹得他身子一晃一晃,撑地的胳膊渐渐被打得没了气力,整个人近乎贴到地面,丁知乐的泪眼里看到了他嘴角的血迹。
葛欢将手机扔到沙发,穿上外套就要走,临到门口她想起事来,“哦,我刚报了警,你们随便打”。
外门被关上,室内一片寂静。
周有才的腿软下来,脚踩在杨文帆背上,丁凯莉的掌声响起,“这出戏,精彩”。
丁凯莉拉了椅子向前,坐在周有才的正东方向,“周有才,你这个人很有才,反应不灵敏对孩子不关心,实施的教育又是批评式教育,封建大家长的做派做到了极点,但是呐,这个人没有撬动整个家的能耐”。
“我为你感到可悲,真的。”
周有才的脚没动,眼神晦暗不明:“你想说什么?”
“念念读书多努力你知道吗,中高考时她一天就睡四五个小时,她懈怠过,那个年纪本身就爱玩,但努力程度不比任何一个你心目中的好学生差。”
“她不喜欢你再婚,同样也介意我的小男友,但她从来不说,哦对,她和你闹过,但最多就一次,她看着乖戾其实很尊重人,她不想让我们为难。”
丁知乐的眼睛又滚出一颗晶莹泪珠。
“你说你瞧不上念念,其实你还没有她通透,她在高中就思考自己想要什么,大学上的不是心意专业,但她不停她懂改变,她读研做实验尽可能靠近自己的想法,她可能不出类拔萃,但她从来不是没有上进心的人。”
周有才的脚放下了,丁知乐去拉杨文帆,杨文帆却没有起,他执拗地趴在地上。
丁凯莉笑了一声:“小杨,苦肉计对这人没用,你起来就是。”
杨文帆仍然趴在地上,好像要证明些什么。
丁知乐的眼眶还有泪水,她胡乱擦擦,跪到周有才面前,她声音发着颤可话音很清晰:“爸,和文帆在一起我不是脑子一热,我想的很清楚,我们两人是有规划的……”
周有才大手一挥,眼睛不忍看她,“让他说,你让他说”。
杨文帆用手擦了嘴角的血迹,小腿仍跪着,身子颤巍巍立起,看向丁知乐时还在笑:“念念毕业后不愿回到云江,她怕您和葛阿姨受到风言风语伤害,我是不忍心的,她为我放弃这么多。我尝试了解她对未来的规划,或许留在云江以外对她更好,但我明白,这其中决定性因素还是因为我。”
“我影响了她对人生方向的判断,这是不争的事实,我任打任骂,这是我理应承受的。您和葛阿姨于我有恩,念念于我有义,恩义难两全,我选择不违背自己的心,这怎么看都自私。我无法就这段感情给您承诺,这是念念我们两人的事,但我可以保证,以后的每一天我始终尊重念念,给予她最大的自由。”
丁知乐来到杨文帆旁边跪下,两个年轻人一起给周有才磕了头:“爸,求您成全我们吧!”
丁凯莉没有无地自容的慌张感,反而不急不慢地坐到沙发,还嚷着要周有才往外坐,周有才的火消了大半,腾了腾屁股,两人正在跪着的年轻人正前。
看时间差不多,丁凯莉两手往上推,“起来吧,礼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