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他们算得上“叔嫂”。
除了床上那最后一步没有迈出……也离着不远了。
一刹那他明白了“刘钰”当时的克制与拒绝。那是悬于一缕游丝之上的纲常伦理,在勉强牵着。
他们再度都沉默着——他与他同时回忆起当年榻上、窗边的小意温柔。无人之地,他唤他夫君,那是对着白日的皇帝他不敢出口的称呼。而对方亦很高兴,斟茶映出窗外天边的玉轮。一杯茶水,一泊月色,送给他。星河高远,触不可及,“他”便捉来流萤,送给他。
“他”将月色星斗都送给他。
“他”话并不多,但总会来哄。
这样昙花一现的温柔也仿佛在冥冥当中劝说,“刘钰”还是很在意他的。
可这么多年他一直记在心头的那个人,根本不是刘钰。
而是雍王刘璟。
何等阴差阳错的滑稽。
……
他们不能总这么僵持着。
率先打破沉寂的人是陈敛。他宛如从情爱嗔痴的缭绕云雾中拔身而出,口气不含半点情分,只是冷漠道:
“殿下就藩已有两年。过去的事,我不记得了。”
刘钰不顾君臣纲常,将他拉入一个深渊。刘璟将他捞出,又枉顾人伦,拽着他投入另一个深渊。
但有不同。
前者是他半推半就,后者却是他自投罗网。
但几年过去,他不愿再淌这一块杀机四伏的泥沼。
战战兢兢十年,他确实累了。他的冷漠中带有一种撇清干系的乞求。他们兄弟俩,无论是谁,他都不想再纠缠。
他冷漠的态度似一把锋利而冰寒的剑,沉默无声地杀来。一股迟滞的锥痛将刘璟贯穿,狠狠杀掉了刘璟方才的理所当然。
刘璟张了张口,却哑然。
他否定了他们从前的所有。他说他不记得了。
事情不应该是这样……刘璟从未有哪一刻感到如此无助。
……
“……陪陪我吧。”刘璟声音低了下来。
在对方并不温柔的目光注视之下,刘璟刚才那嚣张得意的气焰已经一点点从身体里抽离。想了一下,刘璟点亮了床头一盏小壶灯。微弱而温暖的烛光徐徐扩散开来,将两个人的五官都映亮。
刘璟伏低了身子,认真注视着他的双眼,欲言又止,如一只彷徨失落的小兽,身形倒映在他幽深的眼瞳中。
终于,刘璟语气小心地发问:
“当真不记得了吗?”
“你从前都叫我夫君的。”
……
陈敛攥紧了手中的绣被。
那位置早被他揉得皱痕已深。
他当然记得。
那是为数不多的、他主动去亲吻“刘钰”却被对方生涩避开的时候。
他早该发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