祠堂外,陶父陶母突然踏了进来。
他们双目无神,僵硬地迈着大步,缓慢地挪到左侧的棺材前。
陶父将棺材推开,由陶母从中取出一身红嫁衣与红盖头。
“七月十五,子时,真是恰到好处。”道门仙人满意地让陶母给小貮拾柒换上红嫁衣,在陶母要给她盖上红盖头时,突然从储物袋中摸出四个铜铃。
铜铃发出沉闷的叮当声,扰得人头昏眼花。
道门仙人划开小貮拾柒的手腕,用力按压着她的伤口,并将铜铃挨个靠近。缓慢涌出的黑色液体很快进入铃铛中。
一直到铜铃上黑色的液体饱和溢出,道门仙人才慢慢松开挤压她伤口的手。
陶母从道门仙人那里接手了一根烧红的铁针和黑线,随后将铜铃坠在红盖头的四个角。
小貮拾柒平静地看着道门仙人的所作所为。由于被术法禁锢,她只能被迫承受一切。
道门仙人看着她阴沉的目光,叹了口气,状似遗憾道:“亏我还心疼你们两姐妹,把你姐姐的头砍下来烧成灰,和黄铜融在一起,造了这四枚尸魂铃——还特意刻上了你们的名字。你倒好,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
真是只喂不熟的狗。”
憎恨一瞬间翻涌而起,不死不休。小貮拾柒眼里充斥着近乎实质的杀意,她张开嘴,沙哑的声音将一个字一个字缓缓吐出:“你个畜生,你不得好死。”
“嗯,这就差不多了。阴煞气看起来顺眼多了。”
道门仙人眯眼轻笑:“只是这嘴,实在没有说话的必要。”
他用那柄桃木剑,撬开小貮拾柒的嘴,用木制的剑尖,对着小貮拾柒的舌根一点点磨,直到将她的舌头整个磨下来。
钝痛令小貮拾柒喉咙发出嘶嘶的哀吼,但她无法在道门仙人的指令下反抗——她挣不脱术法的压制。
道门仙人像是聊天般语气温和,脸上表情却淡淡的。
“你和宅院里这些东西,和你姐姐是一样的,养不熟的狗。享受恩惠的时候对恩人感恩戴德,但当恩人想要你们有所贡献的时候,却拼命反抗、咒骂。
真是又当又立,天生贱种啊。”
他心满意足地看着手上割下来的舌头,随后略带嫌弃地扔入一盏油灯中。那块肉很快被烧得滋滋作响。
道门仙人挥挥手,让一旁捧着盖头、烧红铁针和黑线的陶母上前。
陶母双眸失神,在命令里,机械地缝上小貮拾柒的嘴。而后,在她蓄满怒火的眸子里,将红盖头罩在了小貮拾柒的头上,贴着头颅,绣了一圈好看的藏针。
小貮拾柒的煞气陡增,祠堂内阴风骤起,成片的火光忽明忽暗地颤抖着,令人格外不安。
“貮拾柒,难道你不应该感激我,让你能成为远超普通人的阴煞人,又增强了你的煞气和阴气么?你看看你,终于成为了梦寐以求的独立个体,还能不死——多么完美啊!”
道门仙人看着祠堂内骤然浓郁的阴煞气,心情大好。
“我替你铺好了路,为你找了这么多的能受阴煞气影响,化为行尸的东西做你的帮手、食粮。我为你设置好了能聚集阴煞气的宅院,解决了会逃出去坏事的陶家人。我给你炼制了法宝尸魂铃,让你能影响、抽取他人的灵魂……貮拾柒,你应该感激涕零。”
他的话没能接着继续。
在道门仙人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将自己的所作所为近乎炫耀地展示出来时,已陷入癫狂的小貮拾柒猛地冲破了他设下的禁锢的咒法,嘶吼着扑上前,隔着红盖头,将道门仙人的喉管直接咬断。
道门仙人眸光闪烁,他嗬着气,摇摇头:“看来改进的造阴煞人的方法还是有问题。”
又转而略显气愤道:“果然,你和这骨针的主人一样,都是些养不熟的贱种。”
随后化为尘光弥散开来,储物袋掉落在地。
陶父陶母失了禁制,骤然倒在地上——他们早已死去多时,不过是被赶尸术操控着,在做一些机械的行当。
小貮拾柒歪了歪头,她头上的尸魂铃叮铃着发出闷响。
她缓缓打开三具棺材。
最右边躺着陶光耀,中间是一具空棺,最左侧,是被扒了衣物的陶盼蒂。
陶盼蒂的身旁,还放着那件未完工的红嫁衣,小貮拾柒摸索着将红嫁衣为她换上,又从衣服的夹层里,找到了大貮拾柒的那半个并蒂莲荷包。
她自己的荷包早在树林里遗失了。
小貮拾柒打开荷包,里面装着浅浅一层灰白色的粉末。她思考了一瞬,将右边棺材里的陶光耀扔出来,而后小心地将荷包放进去。
小貮拾柒转身,从地上捡起储物袋,从中找到了几根槐木钉。她用槐木钉封住两口棺材,随后将陶家人挨个搬出去,扔进整个宅院中唯一一间空厢房。
做完这些,她从窄道经过宅院中每一间被钉上门窗的屋子,缓慢地回到祠堂附近。她劈下这一片的树木,挨个做着宅院四百四十六个冤魂的牌位,随后将它们一个个放在空荡荡的油灯旁。
小貮拾柒太冷也太累了,她的思维逐渐变得缓慢,心中的恶念与恨意却愈发清晰。
七月十五,恰巧生辰,她也如约穿上了嫁衣。
只是及笄的等待时间太长,已经走完了她的一生,又恰巧,她最想念的两个人就在这间房里。
小貮拾柒这么想着,心满意足地躺进了最中间的棺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