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通红,挂在树梢。橘红色的天空像是打翻了颜料盘,森林被低沉却又明亮的霞光染得黢黑。
他一直坐到早月淡淡地挂在天上,才伸了个懒腰站起身来。
转头却发现,叙郃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在了三米开外的躺椅上。
alpha两腿交叠,仪态松弛,那双灰蓝色的眼睛意兴阑珊地扫过来。
南辛不动声色地挪了两步,下意识用身子挡住了自己的画。
“你什么时候来的……”南辛胡乱地找话题,打破了黄昏后的宁静。
叙郃没说话,只是起身朝他走来。
他在那幅油画前站定,淡然开口:“你的油画之前跟谁学的?”
眼前这幅油画,光影逼真,笔触细腻平滑,空间纵深感强烈。
这无疑是一场盛大的日落,圣意重重,带着铁马冰河的宿命感。
南辛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发问,但还是嘴唇微张,轻吐出一个名字——是一位德意志联盟出身的古典主义风景画家。
他的绘画风格跟於水这几日教的大有不同。於水崇尚绘画的自由感,他笔下的每一处颜料都像是会自主呼吸。但他现在还是保持着原有的画风和习惯。
alpha不动声色地盯着那幅画,神情依旧淡然。
夕阳隐没,天色彻底暗下来,幽蓝色的暮光撒在alpha本就冷峻的面容上——
莫名地,南辛觉得他像是透过画看到了某位故人。
半晌,叙郃转头瞥了他一眼,一言不发地离开了看台。
南辛内心腹讳,这个alpha实在是阴晴不定,让人捉摸不透。
楼下传来梅姨叫吃晚饭的声音。
他默默收拾着调色板和颜料,把干净的白色薄纸覆在刚画好的油画上,用胶带轻轻固定在画框背后,避免白纸沾到颜料。
然后把它小心翼翼地搬到了自己的卧室,这才下楼去餐厅。
今天梅姨做了牛排,叙郃坐在餐桌前,冷白的手指拿着银色的刀叉,手边摆了一小块黑森林蛋糕。
南辛盯着那块蛋糕看了一会儿,一步一步地走下楼梯。
十岁那年的夏天,南挽青带他去德意志度假,返程的最后一天,他们去了西南部盛产酸樱桃的黑森林地区。
那个地方的女孩会戴一种大帽檐的白底圆帽,头上顶着几颗拳头大的红色绒球,穿着白色泡泡袖和黑色马甲,看起来非常可爱。
南挽青带他拜访了一位老太太,进屋之后像是泡在了充满樱桃香气的果酒里。
那天,他们吃完热腾腾的奶酪火锅,配着酒香四溢的黑森林蛋糕。
日落之后,他牵着南挽青的手,晕晕乎乎地在柔软的草坪上散步,手里抱着老太太送的一罐樱桃酱,鼻间充斥着松子的香气。
南辛坐在餐桌前,陷入回忆,嘴角不自觉扬起一个浅笑。
他拿起勺子,舀了一小口蛋糕送进嘴里,倏地怔住了——
味道和他十岁那年在德意志西南部那个小村庄里的记忆一模一样。
omega慢吞吞地嚼着蛋糕,鼻尖泛酸,他想南挽青了。
“你的肩膀好了没?”
南辛低下头“嗯”了一声,带着不太明显的鼻音。
叙郃抬眼看他,继续开口:“於水老师明天会来。”
他又“嗯”了一声,把头埋得更低,捏着勺子往嘴里塞蛋糕。
叙郃放下刀叉,盯着面前的omega,“怎么了?”
南辛快速用手抹了抹眼角,嗓音发哑:“没什么。”
叙郃面无表情地盯着眼眶泛红的omega,后者不自在地放下了刀叉,偏过头,犹豫着开口:“这个蛋糕……是哪里买的啊?”
叙郃瞥了一眼那个蛋糕,“你得去问梅姨。”
南辛点点头,轻声说了声谢谢,端着蛋糕转身进了厨房。
梅姨正在厨房里面收拾,南辛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梅姨转过身注意到他之后,他才开口询问。
梅姨说是秦太太捎人带回来的,她正在跟德意志的某位外交官用餐,这是对方送的伴手礼。
听起来是很难买到同款了……
他缓慢地眨了一下眼睛,说了声谢谢,端着黑森林蛋糕回到了卧室。
卧室里关着窗,圣诞星又在床上呼呼大睡。
南辛把蛋糕放在桌上,转身把刺猬捞起来,拇指轻轻揉着它软软的肚皮。
他挑了一小块蛋糕放进圣诞星的瓷盘里,又提起一颗红樱桃,凑近它的鼻尖。
闻到香味,圣诞星的鼻尖翕动,慢慢睁开了两颗黑溜溜的眼睛,伸出爪子刨了一下面前的红果子。
南辛笑着逗它,把樱桃一齐放进了盘里。手里的刺猬咻地弹到地上,把头埋了进去。
他顺了两下它的刺,端着剩下的黑森林蛋糕,小口小口地,和圣诞星一起吃完了。
可能是蛋糕里的樱桃酒,南辛的脑袋有些发晕,他从衣柜里拿出一套黑色睡衣,朝浴室走。
***
偌大的卧室静谧,台灯明亮。
叙郃坐在书桌前摆弄着合金零件,旁边放着一款知名模型制造商制作的航天飞机模型。
他正在研究技术图纸,忽然响起敲门声。
门被拉开,露出一个满脸潮红的omeg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