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如此,但饭馆内人来人往,热闹非凡,足可见其受欢迎的程度。
跑堂小二也格外热情,但见柳金枝和应天爵是要往蔡氏饭馆的方向来,隔着老远就高声欢迎:
“哟,二位客官里面儿请!”
看着小二满脸堆笑的模样,柳金枝也不由莞尔。
一般来说,饭馆里最重要的是膳工,但在宋朝时期,跑堂小二也是不逊色于膳工的“镇馆之宝”。
因为宋朝饭馆里虽然有单子牌面,但每日菜色常有变化,所以当天有什么菜,没什么菜,主推什么特色菜,都需要跑堂小二记住。
这就要求跑堂小二拥有极强的记忆力。
除此之外,跑堂小二也得有眼力见。
遇见衣着稍微寒酸的客人,就报价位低一些的菜。遇见那类不差钱儿的,自然就得报些佛跳墙、熊掌、鱼翅等等,否则也辱没了人家的身份。
值得一提的是,宋朝的跑堂小二还得有一把好嗓子。毕竟宋朝的报菜名不是单单用嘴说,而是“唱”。
孟元老的《东京梦华录》里就有写到类似场景——
“行菜得之,近局次立,从头唱念,报与局内。”
一道菜一道菜的高声唱出来,既能让膳房内听得清楚,也能叫食客确定有没有报错菜名,可谓是一举两得。
当然,柳金枝不是来消费的,将手中契约递与跑堂小二,劳烦他请出蔡老来面谈。
蔡老看起来五十上下光景,目光炯炯有神,两颊红润有光,是个精神抖擞的胖老头。
想来他正在后厨忙碌,匆匆忙忙掀开厨帘出来时,额上、鼻尖满是热汗,浑身上下带着浓郁菜香。
一见面,就急急忙忙道:“我知二位是从食饭行来,但现下老汉没有闲工夫与二位多聊。小二!与柳娘子和应哥儿上壶茶。”
言罢又缩回膳房去了。
柳金枝倒不知一个小饭馆居然能这般忙碌。
跑堂小二解释道:“二位莫怪蔡老怠慢,实在是今日馆子里有位膳工告假回家守着娘子生产去了,馆内人手调不过来,这才叫二位多等。”
一边说,一边与二人拣了个干净些的小桌落座了,殷勤与二人斟茶。
柳金枝垂眸一想。
往后她家本就要求蔡老多指点,现下有个现成的人情,不做白不做。
也就笑道:“若是人手不够,不若奴去帮忙料理。奴虽年轻,但手上还算利落。”
跑堂小二一时迟疑:“这……”
这时,门口又有一波食客上门来。
跑堂小二只好道:“娘子虽心善,我却做不得主,您不如往膳房里去问问蔡老。”
然后赶忙招呼食客去了。
应天爵道:“若妹子有心自管去襄助,我手头上还有闲事要忙,当下先走一步,就不陪妹子在此处多吃茶了。”
现下就该是柳金枝与蔡老交谈,应天爵再留也无甚用处。
于是柳金枝对应天爵福身一礼告谢后,莲步轻移转入膳房内。
膳房不大,共三口锅灶,其中两口有火,都由蔡老一人操持。旁边还有一小童,看起来应是膳徒,蹲在旁边洗菜、摘菜,打些下手。
但杂活儿太多,这膳徒手上忙不过来,将一尾鲜鱼切破了苦胆,绿汁淌出,漫了一地,惹得蔡老发火:
“哎呀,你这小猢狲,没由来的糟蹋一尾好鲜鱼!现下前头的食客还等着用,你叫我从哪儿再去捞一条来?!”
膳徒不敢还口,唯唯诺诺低着头挨骂。
柳金枝上前一福身,温和道:“蔡老不必生气,奴倒知晓一法子,兴许能破了苦胆的涩味儿。”
蔡老喘着气将柳金枝上下一打量,道:“这位娘子,若你没有十成把握,我便去前头赔罪,央那位食客再稍等片刻,叫膳徒再去买一尾就好,可不能逞强。”
“每日鲜鱼都是早晨买最佳最鲜,现下已过午后,渔夫早离岸登船,怕是买不到鲜鱼了。就是有的卖,价钱怕也要贵上许多。”
柳金枝有理有据。
“所以,与其白白浪费了这尾鱼,倒不如让奴一试。”
蔡老的眉头顿时拧成个大疙瘩。
他与柳金枝第一次见,实在无法全然相信柳金枝的手艺,但局外跑堂小二声音传来:“好嘞,您坐,听小的给您唱菜。”
尔后门板被叩响。
跑堂小二高声道:“蔡老,金华火腿豆腐汤一道!黄金鸡一道!”
蔡老急得又开始冒汗,认命般道:“罢了罢了,请娘子试试吧。左右迟一些赔罪,早一些赔罪都无甚差别。”
柳金枝略一挑眉,故意当做没听见这丧气话,只向膳徒问清地窖在何处,便一转身去了。
与此同时,邻街太常寺处,一辆装潢朴素低调的马车停在门口。
杏安扶着傅霁景下车。
傅霁景对着寺口小吏叉手一拜,温和道:“敢问小哥,柴寺丞可在?”
小吏查看过傅霁景身侧牌子,也与他见礼,恭敬道:“原来是傅郎君,不知郎君寻柴寺丞何事?”
“家姐有事嘱托,叫在下来寻姐夫归家。”傅霁景道。
“郎君来的不巧,寺内膳堂正在修缮,大人们都外出用膳去了。柴寺丞随同两位典薄大人也出了门,瞧模样,应是往邻街蔡氏饭馆儿去了。”
傅霁景拢袖而望,只见太常寺对街有一旗招迎风招展,正是蔡氏饭馆名号,便与小吏告辞,步行过街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