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起了大风。
呼啸而过的风声使劲钻着玻璃窗,发出魔女般的尖锐吼叫。树桠迎风张牙舞爪地抖落着残叶,沙石裹杂尘土迷得夜归人睁不开眼。
沈徽睡得不踏实,梦魇中惊醒,听见外头狂风大作,想了想,披上薄外套,把家门微微推开条缝。
楼道里倒是没有风声,应急灯忽闪着绿光,单薄的人影把脑袋埋在双膝间,似乎是在小憩。
“魏秋。”沈徽小声唤道。
魏秋嗖地抬起头,见是她,眼眸亮了亮,“怎么醒了?饿了吗?”
沈徽摇摇头,紧了紧身上的外套,“起风了,进来吧。”
“诶?”魏秋有点受宠若惊,觉得是自己耳朵坏了。
“爱进不进。”沈徽别扭地关上了门。
魏秋不禁莞尔,穿门而过,沈徽正脱下外套,钻回被窝里。
“晚安,徽徽。”
“晚安。”
窗外依旧是狂风大作的萧瑟之景,屋内魂体银光盈盈柔软地映在女人熟睡的面庞上,凉凉的,暖暖的。
大风刮得天上的半轮残月都隐去了身姿。此番月黑风高,小道童觉得静谧的街景都带上了几分狰狞。
那一个个拉着卷帘门的商铺,像张着黑乎乎的大口,偶有几盏亮灯的招牌闪烁着昏黄,似是要摄人魂魄的怪手。
小道童胆子小,伸手紧紧拽住了师父的道袍。
穿着道袍,束着高髻的女人嘴角弯出一弧诡异的笑意,“小远,是吊死鬼哦~”
“啊!”小道童哇地一声闭紧了眼,空着的那手拔出腰间的桃木剑,胡乱刺了一通。
道姑叹了口气,揉了揉眉心,“胆子这般小,你以后可怎么除邪祟?”言罢提了小道童的领子,拂尘轻甩,脚下腾起云雾,小道童窝在她怀中,两人一起飞上了高楼,直站在云端。
狂风涌动的城市里,还另有暗潮涌动,道姑细细看了许久,并没有找寻到自己想找的那股特殊的气息。
失望之余,她啧了一声。
“冤家路窄。”
言罢甩了甩拂尘,带上小道童,匆匆腾云驾雾而去。
城中空荡的街道上,一辆轿车疾驰而过,后座上的黑衣人正专注地望着云间的一道身影,两片薄唇抿起邪狷的笑容。
“主人。快到了。”
咔啦咔啦,驾驶座上的司机转过头,木讷地禀报。
黑衣人敛下目光,点了点头。
咔啦咔啦。咔啦咔啦。
接下来的一个礼拜,沈徽深深觉得自己受到了非人的待遇。
魏秋时时刻刻用闪闪发亮的星星眼打量着她,只要她一开口,魏秋便会立马应声“我去收行李!”沈徽无力地扶额,想把她赶出家门。
在无数次被自己拒绝之后,魏秋会先泄气地瘪嘴,整只鬼看起来都皱巴巴的,像个小老头,没过一会又精力十足地缠上她。
比如一早沈徽都还没睡醒,云里雾里不知道自己在哪里,举着电动牙刷嗡嗡嗡地刷牙,就看到本应是平坦光滑的镜子忽而起了涟漪,有什么东西正缓缓浮出,幽幽叹道——
“我们什么时候走啊~~”
“吧唧!”
电动牙刷一把捅进了魏秋的脑袋,白色的牙膏沫顺着她的长发滑下。
沈徽若无其事的漱漱口,转身而去,“记得帮我把牙刷洗干净。”
如果是在看电视就更带劲了,简直活脱脱上演了一出贞子的戏码。只可惜魏贞子才爬到一半呢,就被路过的大发挠乱了长发,沈徽笑得趴在沙发上捶地,魏秋红着脸灰溜溜地逃走了。
沈徽在吃饭,魏秋也有办法默默从碗里钻出来,头上顶着一片青菜叶子,满脸期盼。沈徽瞬间觉得自己饱了,但还是选择性无视了青菜叶子下面那双忽闪忽闪的眼睛。
现下沈徽正坐着下行电梯准备回家,一手托腮想着今晚魏秋会从什么意想不到的地方出现,电梯的镜子上映着她保养得体的脸庞,脸上有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笑意。
腹中传来饥饿感,沈徽伸手揉了揉肚子,对今天的晚餐隐隐有了期待。
电梯门徐徐而开,她捂着肚子大步走了出去。
嗒嗒嗒。
高跟鞋孤独又轻快地敲打着地面,归心似箭。
饭菜已经有点凉了,抱着大发的魏秋已经从鞋柜旁蹲到了家门外,依旧没有等到沈徽。
心里隐约的不详感愈发强烈。
沈徽下班一向都一个点,如果有加班或者应酬也会在当天早上告知魏秋。
成了鬼之后的魏秋对自己的第六感坚信不疑,毕竟上回用她这第六感赚了一百块。现下第六感告诉她,一定要去找沈徽!打定主意,她先将大发送回家里,尽全力挣扎飘到电梯口,就被狠狠拍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