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原的又一个清晨，天空有些灰蒙蒙的。卢克今天起床的时间比平常晚了一些，当他睁开眼睛的时候，汤森已经外出去干活了。

昨晚卢克工作到很晚，他去垃圾场拆下了那块废弃的太阳能电池板，带回工作间。他检查到很晚，还好没有裂纹或者变形。太阳能板边缘的位置好像有一块热斑，但夜里光线太暗，卢克不是很确定。他不想等到第二天早晨再继续检查，想要一鼓作气完成工作。于是拿来了汤森的激光加热器，在电池片的边缘照射，让电池板周围的硅材料局部熔化和再结晶，从而修复热斑，这是汤森在他小时候教过他的方法。紧接着，卢克闻到一股奇怪的气味。一开始他以为是电路板烧焦了，于是把鼻子凑近太阳能板嗅了几下。“不对，不是电路板的味道”卢克心想。他抬头在空气里寻找着气味的来源，突然，卢克的大脑回忆起这是枯枝落叶堆积许久之后产生的发酵气味，和他们遇见绫的那天闻到的气味一样。他记得埃文说过，闻到这种气味，就表示很快就要下酸雨了。

卢克揉了揉惺忪的眼睛，打了个哈欠，发现昨晚闻到的那股气味更浓了。他啃了一口昨天晚餐剩下的三明治——那是大厨山姆用他们自己种植的小麦制成的粗面包、旱獭肉腌制的培根、野果子的切片和厨房制作蔬菜汤时剩下的边角料做成的，味道并不是很好。他打开工作间的木头门向外张望，还没有下雨。他心想：幸好前段时间已经把菜园的大棚修好了，今天上午应该没有什么需要自己跑腿的，趁着乌云还没飘过来，正好可以测试一下昨晚修复过的太阳能电池板。卢克三两口吃完了手中的三明治，重新回到桌子前。熟练地用小刀剥开太阳能电池板正负极引线末端的胶皮，用手指将露出的铜丝拧在小灯珠的正负极引脚上。然后拿着拎起太阳能板往外走，走到门口又突然想起来最好再带上电压计，于是转身又回到桌子前，用他的机械臂拿起了电压计。为了在酸雨降临之前尽快撤离，他没有走得太远，就在工作间门口的空地上架起了太阳能板，把电压计的两根探针搭在灯珠的正负极引脚上，然后静静地等待着。一秒，两秒，三秒……五秒钟过去了，电压计的指针没有动静，小灯珠也没有亮。六秒，七秒，八秒……就在卢克以为实验失败的时候，电压计开始来回震颤，像汽车启动前的抖动。紧接着灯珠亮起微弱的光，后来又变成明亮的光，电压计的指针在10伏特和11伏特的刻度之间轻轻摇摆。“太棒了！”卢克高兴地自言自语：“等到天晴，一定能到20伏特！”

远方，地平线的末端，乌云开始出现。天光初醒的草原上，晨雾还洇在草叶尖打转，地平线尽头却已浮起一抹不祥的青灰。那颜色像是墨水在纸上洇开，起初只是隐约的墨痕，转瞬间便化作千军万马般的云阵，自东南方向碾着草浪汹涌而来。风忽然换了方向，带着咸涩的土腥味掠过草场。昨天夜里凝在蛛网上的露珠簌簌跌落，远处的天际炸开第一道蛇形闪电，将翻涌的云层剖出蓝紫色的裂口，闷雷像战鼓擂响大地，震得草茎齐刷刷弯下腰去。转眼间，乌云已经吞没了半面天空，铅灰色的云脚垂得很低，仿佛触手可及。草浪由翠转暗，此起彼伏地摇曳，像是无数条墨绿色的绸缎在狂风中翻卷。藏身在地洞里的旱獭开始焦躁，纷纷跑出地洞，用蹄子刨起带着晨露的泥土，叫声在雷声里时隐时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