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文总算有时间来医疗所看望辛西娅了,她和卢克修复了菜园的大棚。埃文让卢克带着剩余的防雨布先回去,自己步行去医疗所,中途可以顺便勘测一下,哪个地方适合搭建对讲机的中继电台。卢克临走前还把汤森焊好的铁丝栅栏装在了菜地边缘,这样就不用担心草原上的旱獭偷偷溜进来吃蔬菜了。说到旱獭,埃文在心里盘算着:去年山姆叔叔用陷阱捕到了两只旱獭,就地升起篝火烤了一只小的打牙祭。另一只更大的带回来给大家分了,自己当时嫌弃旱獭肉的气味太难闻,就没有吃。如果还能再捕来一只,拿来给辛西娅补充营养应该是个不错的选择。
艾琳突然出现在埃文的视野中,她正从医疗所的方向跑过来。艾琳一眼就看见了正在空地上走着的埃文,她慌忙改变了奔跑路线,直直向埃文跑来。“我正打算去看辛西娅。”埃文先开口。艾琳急促地说道:“绫,她醒了,露娜让我赶快来找你。”“我们还是先回去看辛西娅吧。”尽管埃文在刚听到艾琳带来的消息的一瞬间,也迫切地想要从绫的口中探听更多的消息,但仅仅只过了一瞬间,她就重新做了决定——绫的事情并不急于一时,现在最需要她的是不是绫,而是辛西娅。
卢克经常对汤森和其他人说,埃文是个天生的领袖。她总是那么镇定,哪怕核弹头在她身边爆炸也不会让她慌张。此时埃文正站在辛西娅的病床前,看着辛西娅怀抱着拉森,面容比前天精神了许多。“谢谢你为孩子起的名,拉森是个好名字。你要抱抱他吗?”“好啊。”埃文从辛西娅的怀里接过拉森,微笑地看着这个熟睡的小天使。哪怕到了现在,埃文还是有些难以置信辛西娅做母亲了。她和辛西娅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好朋友,她们一起上课,一起吃饭,一起在山姆叔叔的厨房里偷吃苹果,埃文一直认为辛西娅是聚居区里最漂亮的姑娘。一转眼,辛西娅长大成人,遇见了她喜欢的男孩儿,然后他们结婚了。婚礼是埃文操办的,婚礼那天,埃文用草原上最新鲜的野花编织了花环,戴在辛西娅头上,辛西娅看起来是那么美。如果没有那次事故……。
“我听埃文说,拉森这个名字代表着勤劳和聪明。”埃文的思绪被露娜的发言打断,露娜继续说道:“希望他长大之后能够像他……”,露娜忽然不说话了。她本想说“长大之后能够像他的父亲一样勤劳聪明”,但她忽然不说话了,大家也不说话了。
“我来吧,我带孩子去恒温舱,让他睡个好觉。”艾琳主动接过埃文怀中的婴儿,对埃文说:“你去忙你的吧。”“是的,我还要去里面的病房看看那个刚苏醒的孩子。”埃文接过话茬。“是那个叫绫的小女孩儿吗?我听露娜阿姨说了。”辛西娅问。“是的,你们都听说了。”
最里面的病房,早先是用来堆放药品的仓库,墙壁的石灰上还残留着铁皮药品柜留下的刮痕。这里有段时间是半废弃的,后来被改造成了病房。水泥地面在日光灯下泛着青灰,靠窗的位置还能看见两道深褐色的锈迹,是当年固定货架的膨胀螺栓被强行拆除时留下的伤口。如今这里摆着一张窄小的医用铁床,蓝绿色的漆皮剥落,露出铁锈,床头柜的抽屉拉手缠着医用胶布——显然是从其他病房淘汰下来的旧物。通风口在天花板的角落里发出嗡鸣,混着偶尔传来的仪器的滴答声,让空气里浮动着某种迟钝的节奏感。阳光从唯一的高窗斜切进来,照亮了墙上挂着的温度记录表。纸页上能看清用红笔圈出的异常数值,日期是大前天,酸雨落下的那一天。不知道是哪一任护士用记号笔在墙角画了道歪斜的线,底下标注着“输液处”,而今这条线成了测量光阴的另类标尺,像是某种拙劣的现代艺术。
“奶奶说过,只要消毒水的气味渗到墙里,就再也不可能彻底清除。”这是绫对埃文说的第一句话。“哦,是的,你奶奶说得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