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振德瞪直了眼,这么大尊佛怎么都请来了,要知道她到这里等同太后亲临,那是让六王跟先帝都钦佩三分的人,可以说推皇上至九五时,是她在深宫替太后扫平阻碍,是真正身负从龙之功的人。
都点检根本不敢动手,踌躇片刻说:“有劳如辛姑姑走一趟了。”
“不碍事,正巧席毕,老身也打算回宫,”如辛姑姑抚袖摊掌道,“都点检,请吧。”
“且慢,姑姑是本王请来的自然该由本王送回,”崔台敬起身说,“地主之谊,莫要坏了规矩。再则,平白无故就泼同僚的污水,也不能让姑姑一人去擦,谁组局谁扛事,得本王来。”
“父亲,我与您一道。”崔洝辰走到崔台敬身边说,他看向隔了三个桌的季陵,对方跟他对视一眼,单薄的嘴唇浅浅一抿半晌又淡淡的点了下头。
崔洝辰收回目光,对都点检说:“铺子挂的是我的名,各位大人都是我一一发的帖,找我才对,请吧。”
崔煜然眼里都在喷火,起身就往前冲被崔洝辰一把抓住手臂:“没你的事,给我护好家里人和……季陵。”
崔煜然喘着粗气,咬着后槽牙应承下来。
几位小娘当即就要起身,唐因低声说:“姐妹们,勿动。”
“告咱们谋反,简直荒谬!”陈振德走上前,拂袖说,“光天化日在酒楼里、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谋反?哪个猪脑子才能想出这事?本官要一起面圣,自证清白。”
此话一出立刻得到众臣的一致响应,原本做好羁押准备的士兵在如辛姑姑打头阵的状况下统统改成驾车入宫,女眷们没有多言打轿回府。
愈渐消失在队列的背影让季陵想起年头那次分别,即便一个在隆冬一个在盛夏也没有不同。
人潮散尽,掌柜擦着汗走到他身边,打着颤问:“这是怎么回事啊?”
“不该问的不要问,如果你嫌命太长的话当我没说,”季陵扫了眼人去楼空的座位,他拍了把旁边还没回过神的陈余铭,“先回去,铺子还没忙完。”
“你的心是石头做的嘛?”陈余铭红着眼拍开他的手吼道,“那是我爹!我亲爹!出这么大的事儿,我还忙哪门子的铺子?是,我爹跟你没干系,那四郎君呢?他对你那么好,你居然一点都不着急,真是铁石心肠,你就吊死在你的钱眼儿里吧!”
眼见着他往外冲,季陵对上楼来的伙计喊道:“抓住他,丢回铺子去。”
俩伙计立马追上人,也不管他怎么死命挣扎架着就回铺子关进厢房里。
季陵回到铺子头一件事便让人带信给陈府,通知衙内无恙,让陈家宽心,若是问起陈振德,他交代说有王爷在侧定然能平安返家。
叛贼、谋反!消息不胫而走,原本订完货的商户纷纷过来退单,有些甚至连定金都不讨,急于划清界线。当场买过散茶的客人也一窝蜂的上门退货,季陵两指一挥:退!
这是连锁效应避无可避,经商就是浪里行舟起伏不定,只不过没料到大起大落仅仅间隔三个来时辰。
中伏天炽阳当头,季陵却冷得打颤,他撑在柜台上看着面前的场景如同时光流转,满目尘埃在屋子里漂浮。
锦洛倒腾钱货间撞到季陵的胳膊,连忙靠近轻声问:“撞疼了吗?”
感觉到晃动的季陵闪动几下睫毛,茫然的转头说:“怎么了?”
“去歇息,脸色骗不了人,硬撑没好处,”锦洛推着他走到木阶前,拍了拍他后背,“旁的我不多说,你要记得你好了他才能好得了。”
季陵转过身说:“我好得很,还能扛货,不信你看着。”
锦洛拉过要伸手的他,用从未有过的强硬坚持道:“那么多人,别拧。”
忙碌的伙计在他身边穿行,虽没有往这边多看一眼,但他知道这些人心里定然各自揣着心思,还有顾客探究的目光又一直往这边扫,他收回脚颔首说:“成,那我去待一会儿。”
楼底下闹哄哄乱成一锅粥,在厢房哭鼻子的陈余铭终于冷静过来,他抓着袖子擦干眼泪隔着门小声说:“底下忙,别让我闲着,我还能做很多事,放我出去吧,保准不胡来了。“
路过厢房的季陵对伙计点了下头说:“给他开门,你们留意看着点。还有,到对面帮我捎壶酒,什么酒都可以。”
伙计松了扣门的手朝季陵恭了下身便转身下了楼。
陈余铭眼皮有些肿,鼻尖通红,开门见着人,忍不住抽噎一下说:“我没事了,方才我话讲得重......”
“你没讲错,我就是个狼心狗肺,”季陵此刻觉得脚似是踩到棉花上,强行压下飘忽的状态,冷着脸说,“有些人生来就带着冷血,所以不配过得太好。”
陈余铭听急了:“不是这样的.....”
季陵已经进了厢房,合上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