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天蒙蒙亮,前院接撞交杂着细碎声响,各房婢从都压低动作井然有序的穿梭在房廊间。
崔洝辰站在季陵厢房外,正待叩门,发现那人打东侧游廊慢悠悠的走了过来,目光闪躲,不知瞅向何处。
崔洝辰待他靠近后,轻声说:“洗漱好了?准备出府。”
“嗯。”季陵别扭应道。
两顶暖轿,几匹骏马带着近卫早等候在了王府门前,季陵打算绕过暖轿去牵马,被前面轿子里的人叫住了。
轿帘自里面被人一掀,见崔展青温和地笑问:“季营务还负伤在身,与我同乘一轿可好?”
崔洝辰在后面的轿前顿了一下,随即浅笑着掀袍坐了进去。
季陵望向崔展青,正想开口婉拒又觉那笑里没有给他留着说不的余地,只得也掀袍迈了上去。
崔展青不喜主动攀谈,二人行出好长一段路都没有只言片语,季陵有点坐不住,于是随意问说:“世子,怎不见五郎君?”
崔展青说:“煜然常不与我们一道入宫,许是嫌弃我们脚程慢吧。”
又是一阵冗长的缄默,季陵彻底放弃拯救这个局面了,心想倘若还有下回,宁愿坐后边那顶轿子也不上这个。
一行人在宫门口分道扬镳,等的等,入朝的入朝,回营的回营。
季陵头一天正式挂牌上职,他换好衣衫,带好笠盔赶去营区场子里等待点名。
时辰已到,人也差不多齐了,许谬望着空荡荡的左手边气得胡子倒立,正待发作,崔煜然扶着笠盔飞奔而至,讪笑道:“适才遇见父兄,被揪着问了几句,这就晚了点,还好赶上了……”
堵在喉咙口的怒火被生生咽了下去,许指挥使的脸色那并非一般难看。
崔煜然全然不顾,一个劲的冲季陵挤眉弄眼,后者直接无视望苍天。
“照面都打过了,这就不再累赘多说,”许谬快人快语,指着季陵说,“往后点名这事季营务来,迟到者不管是谁,统统按军法论处。”他意有所指的瞥了瞥左侧。
崔煜然皮厚到刀枪不入,这类含沙射影对于他来讲如同轻轻拂过的耳边风。
例行一个时辰的操练开始,崔煜然蹦到季陵身边,边出拳边说:“太不够意思了你,昨日来王府也不过去解救我出火坑,见死不救!枉为兄弟!”
“死了再来怨我,这不还活蹦乱跳的么?”季陵望着为首的教头,边动作边慢条斯理说,“你那先生估计也是了得,竟然还没被你气死。”
“用过这么多先生别的没悟道,有一点是弄明白了,年纪越大的越是呆板顽固,”崔煜然踢出一脚,回过头,“那真真是油盐不进,食古不化的铜墙铁壁。”
“那就比皮厚哇!”季陵一勾圈,背上的隐痛让他‘嘶’一声,缓慢说,“要是比皮厚,你绝对天下无敌。”
“那你就小瞧教书先生了,撒泼耍赖在他那如同……内什么…..如同……”崔煜然抓了抓后脑勺,想了想,忽然灵光一现说,“如同隔靴挠痒,屁用没有。”
季陵当即翻了个极其无边的一记白眼,不理他了。
崔煜然等了半晌才发觉左侧这人没有应答,趁着左弓腿之机戳了戳季陵说:“我方才去营区后边溜达了一圈,寻着几处堪堪是打鸟的绝佳之地,本想去你屋子里叫你同去瞅一眼的,哪知你都换好衣裳出门了,喔,今儿一大早我还特地给你带了点儿小东西拿你耍,你不在,我就搁你案上了。”
“许……”季陵丝毫不犹豫,张嘴就要告发他哄骗指挥使大人。
“我警告你啊,做兄弟的,有今生无来世的,”崔煜然咬牙切齿说,“好歹我还心系你,给你准备小惊喜,你不能这么快就忘恩负义!”
吃了这句,季陵挑起眉也勉强闭了嘴。
崔煜然一拳挥过来,带起一阵轻风,季陵闻到了似曾相识的一种味道,但是一时又想不起来,甩甩头继续动手动脚。
一班巡防过后,正到晌午下差,二人撑着腰扭着脖子回侧房准备用午膳,崔洝辰叮嘱过,季陵伤势完全愈合之前这一个月都要吃小灶,崔煜然舔着脸没羞没臊的死命蹭。
刚走到窗棂处,崔煜然身上的那种香气愈加浓郁,季陵有了种极度不详的预感。
一推开门,就睹见几支暮山紫恹恹的躺在窗边的小几上,他瞬间脑仁突突直跳,颤抖的指着花枝,喃喃道:“你……你……你他姥爷的,胆也太他娘的肥了!”
天真又单纯的五郎君扑闪着绝世亮眼,跳过去拿起暮山紫晃了晃,邀宠说:“味挺别致吧?昨日整的什么百花宴,母亲让大家摘点回自个房屋熏香,我不是不得空嘛,今儿一大早我就扒了我这一份,回头一想你这不是也没有,干脆就拿过来了。”
“大夫人瞧着你摘的?”季陵还抱着那么一丝丝的希望。
可惜被无情扑灭了:“哪儿能啊?我母亲每日天不亮就去盯厨去了,根本不去西苑浪费时辰。”
这个锅绝对不能背,他也背不动,季陵向可爱的五郎君招了招手说:“你过来,花别放!拿过来,咱仔细瞅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