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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第二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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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以为我为何还苟活于世?我连我儿面都没见过,岂能善罢甘休?”魏瑶雪撕掉了表皮恭谦,露出里面滚滚恨意,她声音轻颤起来,极力压制着情绪说,“待我生产后缓过劲要抱他时,桌上便剩下了个陌生的婴孩和一封信函。好狠!为娘的都还未曾抱抱他,唤他一声,就这么悄无声息的不见了。”

魏瑶雪从袖袋内抽出那封皱巴巴的黄纸,双手俸了上去,很明显这信函被她反复拿捏了无数遍才会这般模样。

崔洝辰接过扫视完转身递给了季陵,季陵两三下瞧过后,捏在手中,向魏瑶雪问说:“所以这上面提到的账册在不在你那里?”

停顿片刻后,魏瑶雪回道:“经我之手的账册一共十三本,详细记载了主干暗道盐运来往数量和经手之人,朝贡税饷及盘剥巨细均在其中,笼统粗算不下两千万两,确切的说是某些人的命根子。魏明忠为了保命誊抄了所有,将其中一册重要票据匿了下来,谁知主薄记与帐房见财起意被人揭发才让主位动怒彻查。理郡王定然也猜得到,这里面的确我动了手脚。您也一定很想知道这个主位是谁,但是我们确实不知,毕竟倒手过多,支流还不只赀州,稍微有脑袋的都会注意藏首。”

“经手的人越多越好捞油水,上面人要防,魏大人要堵,处处有漏洞可钻,你在要害处来了一刀,你比别人更想要他的命。生父啊,再怎么不是个东西,总得有些缘分在里头的。”季陵懒散一笑。

“血缘不是枷锁,明辨是非才是做人的道理,情谊远比注定的东西要珍贵得多。我自打出生便没有了娘亲,起初秋娘只道母亲是难产而去,懂事之后才知那些借口皆是推脱掩盖之辞,女人多了便处处是陷阱,一个抢来的农家女而已,怎么死的又有谁放心上?我还有三个哥哥,两个弟弟,若不是我勤以补拙早不知以怎样的面目埋在了深宅大院内,我只是爹的算盘和车马,连人都算不上的物件,要不是发现了父亲拓印了账册私藏不少交易凭据,我也不会急于撕破脸皮死活要嫁与周郎。魏明忠在账册动过手脚时已为自个铺了后路,只是这其中仅仅盘算了他与他几个儿子,至于妾女根本就没计划在内,”她垂目缓缓的换了口气,沉声说:“然而他们还没来得及遁走就遭了殃。我也是欠考虑,生生的搭进去了夫君和孩儿。”

树大招风,家长里短。崔洝辰对此不置可否平淡无波,季陵曾听了不少类似墙角,二位相视一对默然等待下文。

魏瑶雪侧身凝望着神像说:“因果循环,也该是报在作孽之人身上,何至于殃及无辜?”

“周大人也是至情之人,熬审用刑都还记得断了与你的牵扯,”崔洝辰背对神像,目视门外玩耍的孩童,温声说,“你们定当仔细思量过此祸为何而起,难道不想拨乱反正使真相大白吗?”

“四郎君高居朝堂,行的是正统大道,我不过是一介无知民妇,没那么高瞻远瞩,所求尔尔。”魏雪瑶欠身。

“可你夫君是朝廷命官,所食俸禄皆出于民,你不思量难道他不该思量?”崔洝辰久站未动,言语一如往常和润,“家国本就是一体,你又如何分别?”

魏瑶雪咬齿回说:“知府年俸不过四十五两,若不是我做着买卖就凭那两个子儿,府衙用度都紧得很,为什么要卖命?”

她顿了一下,冷眸一闪,语气分外强硬说:“永禄元年,郧州大旱,周郞连上五份奏折请朝廷抗旱救灾,户部以边关战事吃紧为由拖着不批,周郞迫不得起草弹劾其不作为,最后才勉为其难的拨了八千两银子下来,随银而到的还有拿着玺文的时任工部郎中奎隆和御史兼监司董襄以及户部听记。奎隆跟董襄阳伞一撑,凉茶一吃,翘腿瞧着烈日下老农们与夫君开道引流,听记不对收支,由着二人说什么便记什么,条条款款牛头不对马嘴。挖渠凿井半力不使,入夜他们还要逛楼听曲儿,逍遥日子过了足足半月,花销皆从那笔银子过。理郡王,民妇有一问,天子近臣都如此,为何我们夫妇要家国不分呢?即便您今日因此要了我的命,也断然拿不到一纸半张。 ”

魏雪瑶几近放肆,佟盛见状要呵斥,让崔洝辰提前抬手止住,佟盛顺从退出两步,目露寒光,可魏雪瑶丝毫不惧。

“寒窗苦读一朝入仕为的只是这区区四十五两银子?读书人心气高,披荆斩棘做到这个位置,不谈抱负便罔顾饱读圣贤,”崔洝辰凝神静气,他负手抬颚说,“凡才充栋,上驷殆绝。你是官妇,应做贤内,岂可帮倒忙?听闻当初你们结缘草堂,你也是拜授教化之人,当通情达理。我因何而来,想必周大娘子心知肚明,我不多作辩解,总归这笔银子我是要定了。”

“当今朝廷跟理郡王姓,您说什么便是什么,”魏雪瑶半步不让又油烟不进,“若今日仍要掰扯国义良知,恕难奉陪,大不了玉石俱焚,一拍两散。”

气氛愈加凝重,崔洝辰虽然神色如常,但不说话就代表不痛快,魏雪瑶的侍女瑟瑟发抖,慌忙磕头说:“我家大娘子不是无良之辈,否则子音也不会替主出家,情非得已,还望郡王爷息怒!”

季陵放下抱着的手臂拉了蠢蠢欲动地佟盛一把,走到二人面前。

“何必这样呢?扯不清的那些就先放一边,不要扯,”他扫了两张冷脸一圈后,晃晃手指说,“你孤注一掷,不求周大人保住性命重获新生那便是求母子团聚了。”

“不错,季掌房很灵光,言简意赅。”魏瑶雪颔首。

“既然如此,你不可能不清楚我主君有上达朝堂之力,又有缚其阴爪之能。既然你不把自己视作朝廷命妇,那我们便简单些,做笔买卖。” 季陵立在崔洝辰面前一副谈生意的模样瞧着魏瑶雪说,“自始至终周娘子都是本着商贾的心思来促成此次约见的,就不要拐弯抹角,直说了吧。”

这完全是在明晃晃做崔洝辰的主,且贵主一点都没意见,魏瑶雪把季陵的位置在心里重新调整了下。

“季掌房心有玲珑,”魏瑶雪终于正色对他,言语间多了些诚意,“若让我儿重归膝下,周家血脉不断,我便双手奉上全部账册,哪怕来日朝廷有用得到我之处,我也愿倾其所有略施绵力。”

“好。”崔洝辰非常干脆地应下。

话已至此,往前的多说无益,三人达成共识,于是开始分析事情脉络和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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