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才几日过去,外边儿已经春寒交替,气温逐渐回暖。
待三七行完焚作大礼,王府便归于平寂,安平王身子稍感舒缓,各类府务以及政务也渐渐重新上了正轨。
崔台敬向来剑走偏锋,治府的规矩就是没有规矩,只要自家觉得妥觉得舒服,那就成,好在大家足够自律,除了崔煜然在教书先生那名声实在不怎么样外,其他都还算不错。
放眼王室内外就属崔台敬最为离经叛道,这与他在外征战多年养出来的脾性不无关系,娶的几房小娘本家也以武将门第居多,因此,自他回调入京后府内风范日趋江湖,豪爽之气闻名遐迩。
嫡长子薨逝,依律当由主母唐因膝下的崔煜然承袭爵位。但他们二人均不认为这个混球能肩负重担,为着王府气数绵延着想决定劝说二郎上位。在这一年间经数次家议后便起书向永禄帝请皇谱改次子崔展青袭位。此时皇上还未颁旨,崔台敬提前让崔展青早做准备,把徽猷阁的事情暂且放一放好随时回府接管事务。
崔源泽去户部坐了几次热板凳除了热茶和笑脸之外,什么也没有捞着,韦跃太极打得他眼花缭乱,不得不依崔洝辰所言曲线救国,把心思算到了陈振德的头上。
几日在吏部办事房都没蹲住人,无法,他只好打算等陈振德下了职直接去人家宅邸上逮。他心里也七上八下,自个儿一介武夫,嘴皮子怕是耍不过这些言官老油条,担心言语交锋不利,坏了事。闷了许久,他还是找到了崔洝辰:“四弟,陈振德今日告假,你随我走一趟吧。”
知道三哥的性子,崔洝辰也不推辞,拿着扇子就跟他出了门。
季陵本就懒散磨蹭,心无所属后更加闲鱼,打算四海为家的准备做了几个几日都还没有做充分,陈大人倒像是得了个宝似的一个劲的往跟前贴,靠着几回捕风捉影地闲话去顺藤摸瓜还真解决了好几次麻烦。以前批个折子他都要关锁门关窗,现在是直接叫人搬把躺椅放在院子中间小方亭里,就呆季陵跟前听侍郎呈报公务。
今日春意甚浓还稍微有点小热,院子里的花开得十分旺实,季陵依旧眯着眼抱臂倚树,坐姿散漫。
陈余铭按先生的意思,须做完功课才得闲,还好不多,等完成后再弹琴也不迟。
陈振德净了手,搁了帕子,带着笑晃了过来。
丫鬟在剔红花草纹香几上摆好了糕点跟茶盏。
“今日天气不错。”陈振德悠闲入座,有话没话的找个头起。
“嗯。”季陵拿鼻子应了一声。
陈余铭发现行文不畅,提起笔尖,掐了两根浮毛后,接着拨墨伏案。
虽无丝竹悦耳,好歹偷得浮生半日闲。
正当陈振德抬起右手,点向季陵,家丁就提溜着袍角小跑进来,弯腰说:“启禀老爷,安平王府崔防御使跟理郡王来了。”
季陵抬了下眼皮,心想:登徒子怎么来了?无所谓,反正陶岳现在山高皇帝远的,爱谁谁去。
“快去请。”陈振德赶紧起身,抖了袍子准备出迎。
院墙外便起了句:“不劳烦大人亲迎,我等唐突,不请自来了,勿怪。”音色是出挑的温润。
说话的是还在廊里的崔洝辰,先进来的却是孔武有力的崔源泽,一道刚劲之风横扫八面,不怒自威。
他先见到陈振德,上前站定行了抱了下拳,说:“陈大人,有礼。”
陈振德还礼:“防御使,好久不见,别来无恙啊。”
崔源泽倒是想见来着,你陈大尚书不都‘忙’着呢么,崔源泽有口难言,只好装笑。
左右府婢跪地行礼,陈余铭当即撂了笔站起来,季陵也起了身,均抱拳躬身:“见过防御使。”
崔洝辰随后两步也不徐不疾地迈了进来,没注意到还低着头的那俩年轻人,先拱手:“陈大人,多有叨扰,还望见谅。”
陈振德还礼:“理郡王客气,二位贵客大驾寒舍,下官这破宅子好生蓬荜生辉。”
躬着身的俩人对着崔洝辰的方位,移了下步子:“见过理郡王。”
也不知哪个是府里小衙内,崔洝辰泛泛的抬了下手:“免礼。”
虽短暂的做好了准备,再见崔洝辰,季陵还是有些下意识的闪躲,心里暗骂自个儿:抽的是哪根筋,认什么怂。
崔洝辰本来还带着笑的眼睛扫过来,瞬间疑惑了:“你是...那个郎中?”
陈振德分感意外,求证似盯着季陵问:“……郎中?”
压根就没有想过这辈子还会再见面,哪里会告知陈余铭自个曾经还是个‘郎中。’
季陵眼睛转了半圈,再次恭身毕恭毕敬地应说:“以前干过,谋个生路而已,郡王爷记心真好。”
原是如此,陈振德重新笑了过来指向季陵,侧身介绍:“这位是家里找的琴师,季陵季公子,瞧着跟理郡王是旧时,那下官就不多作赘述了。”接着他又向旁边一指,“这是犬子陈余铭,”
崔源泽侧过身,一手握拳负背,一手摊开大掌,嗓音如洪钟道:“令郎,仪表堂堂,......不错!”
三哥是个铁直硬汉,轮到场面话还得崔洝辰接过来说:“衙内风度翩翩真是一表人才,陈大人好福气。”
原来是耍花腔来了,季陵心里讥笑着,眉毛下意识的挑动了一下。
哪成想这点小动作竟然逃不过崔洝辰眼尾的余光,他转头瞥着季陵,干干‘嗯?’了一下,依季陵之前的反应,这刁民现下怕是要伏地哆嗦了。
没料到季陵却不避不闪的站直了身,只是眼皮无力似的耷拉着,像是没有睡醒。“怎么了?”他问。
崔洝辰指了指他刚刚挑起的地方说:“你有疾?”
“没,让蚊虫蛰的。”季陵腹排,你才有病。
“季郎中,”崔洝辰轻勾嘴角,浅笑道:“这般多才多艺,这倒是让人看走了眼,不知还有没有藏着别的高能,能否让我等开开眼呢?要不来上两段儿?”
“郡王爷抬举,都是一点走市井的糊口手艺,入不得高门大户的贵眼。”季陵现下根本不想抚琴,假思了下说,“今日手指头软弹不得,怕是会扫了贵人的好兴致,讲些浅短戏本什么的,逗逗乐子,倒是可以来个一两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