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贺阳准备下令时,卢沅芷缓过劲儿,在小楷的帮助下徒手爬到高处。
没人会选择在这种情况下成为一个活靶子。
她还真自信凭着身份没人敢动她吗?
下一刻,事情便超出贺阳的想法。
小楷在卢沅芷身后高声喊:“诸位休要助纣为虐,我家郎君已经去调兵了。育婴堂之事,只惩主犯,不计从犯。现在脱身,还来得及。”
不管最后有没有人选择脱身,小楷这一嗓子喊下去,乡绅中人心总会有浮动。
刚才还在贺阳耳边出谋划策的曹郎君,这会儿蓦地沉默下去。
贺阳险些被气笑了,低声道:“曹老爷子老来得子可是吃了不少yang物,这要是被李世民那个煞神知道了,曹家,可落不得好。”
曹郎君面色一变,嬉笑着对贺阳道:“瞧您说的,贺家有事我们曹家可是第一个到的!必是同生存,共进退。”
这话说出来谁也不信,大难临头各自飞的主这会儿吹嘘上忠义了。但听着心里总算舒坦一些。
反正各大乡绅都是靠利益捆绑在一起,卢沅芷说这些也许放在小打小闹上是有用的,但生死存亡之际,所有人都知道该怎么选。
战局僵持许久,贺阳已经等不了了,随着他的眼色看过去,一支箭顶着暗夜而出,直奔站在高处的卢沅芷。
想象着美人绽放出血花,虚弱的样子,贺阳嘴角禁不住勾了勾。
寒风凛冽,呼啸而至,四下火光影影绰绰,卢沅芷转过身,只见自己面前不足十寸的位置。利器相撞的声音压过场上的厮杀。三支箭矢相撞,纷然而落。
“啊!”她和小楷禁不住惊呼一声。
这三支箭分别来源三个不同的方向。
一支是贺阳让人杀卢沅芷;一支是卢沅芷安排保护自己的人;还有一支,是远方骑马赶来的李世民。
他持弓的手未落,披着藏青色大氅,眸底肃冷如冰,看向贺阳的眼神仿若再看一个死人。
李世民赶到,大局已定。
贺阳面色一变,刚才还因卢沅芷说从犯不罚心底产生犹豫的乡绅,这会儿全部动摇了。
他们人数虽然占优,但家奴到底不如李世民手下的兵训练有素。短短一刻钟便四散开来。
房玄龄骑马焦急地奔过来,上下仔细打量一番卢沅芷。“有没有事?”
卢沅芷一怔,摇摇头。“没有。”
房玄龄拧眉。“这么危险,你怎么会在这?”
这语气听起来像是质问,也像是关心。他眼眸晦暗不明,让人猜不透其中情绪。
卢沅芷捏了捏指节,半晌没回答。
如果换作以前的她,一定会先认错,解释自己的所作所为。
但,今天,她不想那么做了。
她抬起头,强撑着道:“我是来救李四娘的。”
从她踏出官舍的那一刻,卢沅芷便想好了。她是来替自己争的,她不能软。
“郎君,我是来帮你的。”
尽管卢沅芷并不知道李四娘在做什么。但她非常确信,李四娘是张很有用的牌。
有用到房玄龄宁可让杜如晦走,也不会阻拦这步棋。
如今,她帮他保住这张牌。
房玄龄没吭声。他眼睫微颤,手背青筋浮起。
最后,只是避开她的视线,伸手将她从高处扶下来。
卢沅芷猜不透房玄龄的想法。顺着走下去。
场下厮杀依旧。但刚才吐过一次,她现下接受程度已经强许多,只是脸色还有些苍白,胃口不适。
夫妻俩站在原地谁也没做出下一步动作,很快李世民全面控住场。
各大乡绅见势不好,半路溜走的不少,李世民也不派人去追。将剩下的人捆了个严严实实。
这些乡绅平日作威作福惯了,哪里受得了这个气?
“李世民!竖子!尔敢!”
“你未免太嚣张了!真当这罗川姓李了不成?”
“你敢如此做,朝廷马上派人追缴你,你别太得意了!”
......
贺阳更是当头质问:“我们做了什么?值得你李世民大动干戈?难道杀了一个王家还不够,你要杀干净乡绅吗?”
一字一句掷地有声,将所有乡绅继续绑在自己船上。
不过贺阳跟其他人待遇不同。
房玄龄上前“啪”的一声,将贺阳脸打歪,褐色的皮肤上浮现出一整个红色掌印,足可见房玄龄用了多大力气。他沉着脸问:“那一箭是你吩咐的吧?”
李世民还是头一次见房玄龄这么恼怒,心下好笑,默默站在一旁让出主场。
贺阳则完完全全被打懵了。
卢沅芷僵立在原地,在寒冷料峭的夜里,心口热度尤为明显。
她视线直直落在房玄龄身上,厚重的衣衫下,是她亲手做的长靴。针线颜色鲜艳依旧,主人平日必定很爱惜。他现在的愤怒衬得刚才那张冷静面容,突兀得像是挂着面具。
卢沅芷没想到,房玄龄会......在此等情况下替她出头。
等李世民转身望过来,她的目光似被烫到一般,猝然撤回。
半晌,又一巴掌声传来,贺阳两边脸正好对齐。
方才还在叫嚣的众人也被这两巴掌镇住了。一时之间,鸦雀无声。
在一片缄默之中,贺家子弟最先受不了,挣扎着叫喊。
“房玄龄!你敢碰我阿耶!你猪狗不如!房猪鼠辈!”
“我呸!你有本事冲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