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圣上圣体日益衰败,越发依仗国师的丹药,顾修竹想往上升一升,对于国师鹿永泉来说,就是一句话的事。
顾夫人自觉找到了丈夫青云直上的捷径,对待顾砚青的态度霎时为之改变——原本,她找回顾砚青,不过是因为自己多年无法诞下男嗣,丈夫接连抬两门小妾,让她产生了危机感。
为了与那两个年轻貌美的新妇对抗,也为了宽慰丈夫,顾夫人命人把那个多年前扔给家仆带走的男婴找回,认在自己名下——虽然不是她亲生的,但毕竟是丈夫的血肉,这也是她当初虽然恨极却也不敢赶尽杀绝的原因。
此举果真笼络了丈夫的心,连去那两个妾室那边的时间都少了许多,顾夫人对待顾砚青虽然做不到亲近,但一应日常用度,皆依照府里的少爷小姐提供,吃食上更是不曾克扣。
而鹿永泉随口一句的“可惜了,年岁太大”,就此改变顾砚青在顾府的日子,即使是顾夫人,也不得不承认融合了丈夫与那个女人的脸的顾砚青极其貌美,鹿永泉看上顾砚青在她意料之内。
但顾砚青年岁太大了,没有男宠的模样,遭到鹿永泉的挑剔嫌弃,她便勒令厨房给顾砚青的饭食减半,聘了西席先生,教他琴棋书画,又聘了教坊老鸨,教他事人之术。
顾砚青曾经逃跑过一次,在两个月前老鸨刚给他上“第一课”的第二天——他总算是弄明白了这些日子以来那些人为何要教他那些东西、自己究竟要学来做什么,当即又惊又恐,第二日便藏在来府送柴的柴车下面偷渡出府。
然而他低估了一州知府的势力,还没有离开襄阳城,就被人告发,给抓了回去。
自此,顾夫人也不再遮遮掩掩,在一顿将顾砚青打得半死的“家法伺候”以及痛心疾首的叱骂以后,自顾自宣告了顾砚青的命运——学好“本事”,讨国师鹿永泉欢心,争取早日成为国师的男宠。
而她所生的三个女儿也不再掩饰对顾砚青的厌恶和嫉妒,三天两头过来羞辱、叱骂一番,再解气地扬长而去。
昨天,还是顾砚青逃跑以后,第一次有机会出府喘一口气。
想到昨天,顾砚青就想起在熊熊火盆间闪过的那道影子,黯然神伤。
鄂州距离襄州几百里远,那只猫怎么可能会出现在这里呢?
他也不知道昨晚自己为什么会那样做,撞了邪一样的奋不顾身跳车去追。
走着走着,前方骤然响起一声惊呼。
领路的小丫鬟猛地一蹦,往后退了几步,挑着灯笼的手颤抖着,看着前方的花圃阴影处惊魂未定。
方才有道黑影在黑黢黢的那处闪过。
另一个小丫鬟鄙夷:“不过一只野猫,跑过去就跑过去了,慌什么!”
张嬷嬷骂道:“没用的东西,一只畜生也能吓得了你!滚到后面去!”
她一边骂骂咧咧,一边将小丫鬟推搡到一边去。
猫?
顾砚青鬼使神差地停下脚步,往四周望去。
曲径幽深,连带着花圃草木逶迤冗长,沿途罩下一片暗沉的阴影。
在那片深沉的黑暗中,一只背纹棕黑、额头一个“M”字型纹号的大猫施施然走出,脚步轻盈,踏出至天光所在之处。
“喵~”
顾砚青面部扭曲了一下,露出一个似哭似笑的表情,忽然单手捂住脸部,扭过头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