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修年抢先斑驳道:“老师,她是您的女儿!我们不能看着她出事!”
“那你们就能眼睁睁看着人类毁灭吗?”颜申明愤怒地拍着桌子,冲他们喊道。
程丞沉默不语,一边是他的妻子,一边是全人类的未来,他不知道怎么选才是对的。可他知道他不想失去颜一千,也不能失去。
秦宇飞走到颜申明跟前安抚道:“老师,如今也是事出紧急。如果我们不这么做的话,一千就没有生还的可能。那些人冲进海岛,首先要杀的就是一千。我们只是想保下一千。或许事情还有转圜余地。”
“还有什么转圜余地?”颜申明颓然摇头说道,“短短的时间之内,我们能造出多少星舰来?有多少人类能活下来?你们糊涂呀,糊涂。”
就在他们争论之际,一名士兵匆匆忙忙地冲了进来,对着三位将领急声汇报:“出事情了!”
他迅速将手中的信息投影到众人面前。
画面中显示,基诺海岛周围布置的所有毁灭性武器将在30分钟后全部引爆。
文修年难以置信地盯着投影,又转头看向自己的老师问道:“老师,是您吗?海岛周围布置毁灭性武器的事情,只有我和您知道。能有权限启动这些武器的,也只有您和我。”
程丞听完文修年的话,立刻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
他猛地转向颜申明,声音陡然提高:“您是颜一千的爸爸!您这是要做什么?您明知道这些武器对地外生物根本没有任何作用,不会对他们造成任何伤害!您要杀的是您自己的女儿!她是您的女儿!”
颜申明颓然跌坐在椅子上,突然掩面痛哭:“我不知道她是我的女儿吗?这么多年我对她不闻不问,最后还要亲手葬送她的性命。你们以为我不心痛吗?这比杀了我自己还痛苦!可我不得不这么做,不得不这么做,不得不这么做……”
程丞不再与颜申明辩驳,转向文修年急切问道:“能停下来吗?”
文修年沉重地摇头:“这些毁灭性武器一旦启动,就无法停止。”
程丞得到答案后,立即冲出会议室,直奔自己停放在附近的蓝霜而去。文修年和秦宇飞也迅速反应过来,紧随其后冲了出去。
片刻后,三台机甲在海岸边急速升空,朝着基诺海岛的方向全速前进。
然而时间显然已经来不及了。他们心里都很清楚,却还是控制不住想要靠近海岛。
即使程丞已经将蓝霜的速度推到最大,也还是没能靠近基诺海岛,就看见远处升腾起了一朵朵巨大的蘑菇云。
程丞在驾驶舱内痛苦地垂下头,泪水夺眶而出,悔恨自己一次次地留下颜一千一个人。
三台机甲悬停在海面上,朝着远处蘑菇云的方向静静地一动不动。
程丞突然在驾驶舱内发疯般地大喊着颜一千的名字,一遍又一遍地呼唤着。无尽的悔恨与无力感不断袭来,几乎要将他淹没。
就在他们都绝望地看着那些蘑菇云缓缓升腾之际,突然从那团乌云中,自下而上串起一艘闪烁着五彩光芒的飞船。它穿透云雾,直直朝着天际而去。
程丞不假思索地操纵蓝霜急速攀升,紧追那艘飞船而去。
然而那艘宇宙飞船的速度远超地表最强的这只机甲,两者之间的距离很快就被拉开。
最终,再也追不上了的蓝霜,不得不停了下来。
程丞遥望着天际那个逐渐变小的光点,喃喃自语道:“她还活着的,对吗?她一定还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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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分钟前,颜一千从基诺海岛遗留的监控设备上得知,海岛将在半小时后被彻底毁灭的消息。
弥化作一团雾气漂浮在她身旁,愤怒地说道:“他们想杀了你!”
颜一千飞快地思考着,抬头看向那团雾气:“他们不光是想杀我。如果整个海岛被炸毁,你的空气改造装置将会被掩埋在深海底下。即使无法彻底毁灭这个装置,也能让地球空气变化的速度大幅减缓。人类会有更多的时间来对付你们。”
她顿了顿,继续冷静分析:“而最重要的是,如果我死了,程丞他们就不会再为你守住沿海的那道防线。你和你的幼崽们将会任人类拿捏,没有任何反抗的余地。”
那团雾气猛地冲到颜一千面前:“你胡说!你会活着,程丞也会为我守住那道防线。快收拾维持你人类可怜生命的食物,跟我一起进到飞船里面去。”
颜一千不易察觉地微微勾唇笑了笑。
这正是她所想的。因为空气改造装置附近的改造空气是最浓郁的,所以那些幼崽们本来就被安放在飞船附近。
颜一千穿着厚厚的防护服,跟着飘散在空气中的那团雾气一起来到了那个院子的地下。
弥再三确认她携带的食物是否足够维持存活很长时间后,才安心地一起躲进了飞船里。
“人类那些武器对这艘飞船造不成任何伤害。”反派用人类的声音说道,“不过你最好是待在营养仓里,以免爆炸带来的巨大震动,把你这个脆弱的人类小身板给震坏了。”
就在飞船舱门完全闭合的那一刻,颜一千突然露出微笑,快步走向控制台,手指在操作面板上飞速划动操作。
弥化作的雾气立刻飘到她身旁,在探查到飞船控制系统的变化后,他愤怒的声音在舱内响起:“你做了什么?”
颜一千笑了笑解说道:“这艘飞船已经锁定,你现在打不开了。我已经设置好了离地球不远的另外一个星系。未来10年我们将一起在太空漂流,直到抵达这个星系。而这艘飞船上关于地球的所有坐标数据,也被我删除了。所以即使抵达这个星系,你也无法再返航。”
那团雾气剧烈震颤着,显示出极度的愤怒。
他这才意识到自己的疏忽。
在吞噬颜一千的那段时间,颜一千的意识跟他的意识共存。也正因此,颜一千从他的意识中完全知晓了这艘飞船的驾驶系统该如何操作。
可恶的人类!狡诈的人类!
弥咆哮道:“如果那个星系不适合生存,我们将会一起死在飞船上!”
颜一千只是淡淡一笑。她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虽然不知道究竟是谁启动了这些毁灭装置,但她明白,只要自己还活着,程丞就会不惜与全人类为敌也要保全她。而她不能让他背负这样的代价。他们的孩子,也必须在一个美好的世界里平安长大。
所以她决定带着地外生物一起离开地球。即便她的余生都将在太空中漂泊,即便未来十年随时可能被弥杀死在这艘飞船上,她都不再畏惧。因为她所在意的人们,从此都能好好地生活下去了。
在飞船系统锁定的最后一刻,她将这段时间从弥的意识中获取的所有科技信息的完整资料,连同即将前往的那个星系的坐标一起发送了出去。
飞船在爆炸的冲击波中剧烈震动,随后冲破大气层,向着遥远的星辰大海驶去。颜一千最后望了一眼逐渐变小的蓝色星球。
十年,或许很快就会过去。
出乎意料的是,弥并没有杀死她,而是认命般接受了现实。
他让颜一千一起在营养舱里躺好,进入休眠状态。设定好时间,他们会在10年后到达那个星系的时候醒来。未来的命运就赌在了那个未成蒙面的星系能否让他们生存。
当基诺海岛缓缓沉入海底,当那艘宇宙飞船逐渐消失在人类视野之外,程丞从手下的人那里拿到了颜一千最后时刻传来的资料。那上面详尽记载着地外生物的大部分科技结晶,以及那个从此开始铭刻在他心底的星系坐标。
依托于这份资料,人类仅用三年时间就建造出了一艘性能堪比外星飞船的星际航舰。
程丞站在舰桥上,凝视着星图中那个遥远的坐标点,轻声说道:“一定要等我,颜一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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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运的是,这个星系虽然没有生命存在,但有一颗类地行星勉强适合地外生物生存。
从休眠舱醒来后,颜一千换下了厚重的防护服,只戴着弥特制的过滤装置,比普通口罩略厚一些。
“你为什么一直没有杀我?”颜一千问弥。
弥化作的雾气微微波动,无奈说道:“杀了你也不能让我的幼崽们存活下去,何必要杀你呢?”
只用了两年时间,这颗星球的空气就被彻底改造完成,足以让这些地外生物在这个地方繁衍生息。而那些幼崽们也全都从沉睡中醒来,彻底复苏,开始生长。
女主想了想又问道:“你在等人类找来这里?”
弥轻笑说:“你难道就没有等吗?”
颜一千顿时紧张起来:“你还想对地球做什么?就算你再次拿到地球坐标,我也不会再让你返回地球的。”
“放心。”弥的声音出奇地平静,带着笑意,“既然已经在这里安顿下来,我们就不会再返回地球厮杀了。如果会有人来接你……”他顿了顿,“也请你答应我,离开之后,删除这里的坐标,不要让其它人类知道这个地方。”
颜一千凝视着那团雾气,沉默良久才点了点头答应。
或许,没有谁天生喜欢杀戮,一切不过是为了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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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丞从休眠舱中醒来,此刻距离颜一千离开地球已经过去13年。除去在休眠舱中度过的十年时间,他们也已经有三年时间没有相见了。
当程丞率领的飞船降落在这颗陌生星球时,几十个精锐士兵穿戴好防护服,拿着最新式的武器,警惕地跟随他踏出舱门,踩在这个人类从未到达过的星球上。
然而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迎接他们的没有奇怪的地外生物,只有孤身一人的颜一千。
她飞快冲向程丞,紧紧抱住这个朝思暮想的身影。
几年来孤独的一个人待在这个陌生的星球上,所有的情绪在这一刻土崩瓦解。
她总是在期待,又劝说自己不要抱有希望,在希望和绝望之间反复徘徊着。
直到此刻真真切切地看到程丞站在面前,她仍旧怀疑这会不会是梦境。
“是你吗?真的是你吗?”颜一千的声音颤抖着,“你不是我的幻觉对不对?你真的来接我了对吗?”
程丞心疼地将她拥入怀中,力道大得仿佛要将她揉进胸口。
“是我,真的是我,是我来接你了。”他的声音哽咽,“这些年,那些东西有没有伤害到你?”
颜一千在他怀中摇头:“我没事。”
这一刻,悬了十三年的心才终于落在实地。
这些年来,他没有一刻不在担忧,她还活着吗?那些生物有没有对她怎么样?即使知道,希望渺茫,他仍一刻不停息地督促科研团队研发飞船。他每晚凝望星图上那个遥远的坐标,想着再等等我,再等等我。
“我们再也不要分开了。”程丞捧起她的脸,额头相抵,“永远永远,再也不要分开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