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沈知微思虑之际,同着她车辇起行的沈昭临发话了,沈昭临虽此时年纪尚轻,在嘉和帝诸子里却是最为机灵的一个,所以只是远远瞧见沈知微的模样,心思机敏的少年立刻猜到了沈知微心中有事。
“哦……是了,有些事儿,……嗯阿翎,宫中现下有些棘手的事,我不知托付给谁,你可以同我推荐几个人选么?”
沈知微心下一凛,上位者喜怒不可形于色,今日当是惊事颇多,让她一时失了谨慎,下次可断不能出现这般事情了,不过……
她转头看向自己的胞弟,心中亏欠顿起,这孩子自幼与自己交好,自己说什么都听,当年事情急切没护的他安危是自己一生的心病,对他倒也不必那般提防了去。
而且在母后逝世后,沈昭临几乎是一夜成长起来了,自己在朝中,他在朝外,两相权衡,才护得大胤安危,自己也合该让他早些知事,早做打算才行。
可沈昭临一开口,沈知微就后悔了。
“嗯?阿姐是缺了人手吧,那自然是找明湛哥了?嗯?怎地,阿姐是和明湛哥闹情绪了么?”
虽然她早有心理准备,虽然她今天已经自动屏蔽了那个多次在沈昭临嘴里出现的名字,但那个人的名字终究是她人生中绕不去的一道坎。
萧景珩,字明湛,现在是她的未婚夫,以后的岁月里是她不死不休的死对头!
面对幼弟的疑问,只见沈知微冷笑了一下,眼里的寒光如同泡在寒渊万古不化的坚冰一般,她与萧景珩的情谊早就在沈昭临死的那一刻断的一干二净,在她眼里,从今往后,萧景珩合该和沈昭景一般死无葬身之地!
“阿翎,以后你自己也该领事,你幼时常与我说,男子汉大丈夫生于天地,要一肩扛起江山社稷,天下安危的,哪有开口闭口就是麻烦旁人的呢?
更何况咱们自幼长在宫中,本应知晓的就该比一个外臣多些,这些事,便不必同他说了,你再想想,再说与我听。”
沈知微此时已经想到人选,但为提点幼弟,却也没说出口去,至于那个男人……沈知微自然不可能当场发作和他断的一干二净,否则怕不是会被宫人立刻送往太医院或司天监,让人按在椅子上驱魔除祟呢。
“阿姐,教训的是,我再想想,再想想……”
沈昭临如何机灵怎么听不出沈知微的语气,但他也知道沈知微说的在理,立刻拱手还礼,开始心中盘算了去。
沈知微挑开帐曼,满意的看着弟弟思索的模样,很好,这一世,她会慢慢培养沈昭临起来的。
忽然銮驾后面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那个声音,少年时如蜜糖、如天籁、如银铃、而后如刀剑、如蛇蝎、如火电雷光的声音,沈知微一生不能忘记的声音,从銮驾后面传来。
“阿曜!阿曜!是你吗?阿曜!”
纵使万般不愿,但此时在宫里,四周皆是宫人、臣子,为了不失仪,沈知微只得皱起眉头挑起帐曼往后看去。
萧景珩,身着螭纹银甲,跨着狮子骢,甫一出现,就惹得在场所有人向他看去。
是了,这人剑眉星目,容貌宛如画中天神,16岁时便有好事之人称他为京城中第一美男子,家世渊博,边疆十万玄甲军是他家传亲军,自幼便由嘉和帝接到宫中亲手教养,成年后离宫领兵第一次作战便打西边羌人从此不敢下境,身世、才学、样貌都可堪称当世第一。
这样的男子,这样的萧景珩怎么不惹人注目,甚至有人言若是萧景珩唤上京城中哪家贵女一声名儿,都够那家贵女炫耀足足三日呢。
可是,对于此刻的沈知微,她只觉得恶心,不为别的就为了萧景珩唤的那几声“阿曜”。
清曜是她的小字,彼时年少,得知萧景珩他们男儿成年都会取字,便缠着萧景珩也给她取一个。
萧景珩叫明湛,意味光华无比的太阳,而她叫清曜,是清朗的月华之意,日对月,清对明,正好登对,她还偷偷窃喜了好久、好久……
可是如今想来,这些小女儿心思,沈知微只觉得恶心!
她抬眼瞧了一眼萧景珩,见得对方还想勒紧马头向她走来。
但,沈知微却开口了。
“公子止步!”
一声轻呵尽是疏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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