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还请你派人去请刑部来捞人!”
李巍怔怔望着顾念侧脸,她束发的玉冠不知何时歪斜,一缕青丝垂落眼角,衬得眸光如淬火利刃。这个无法无天,行事荒诞的表妹,此刻周身杀气竟比赵珽的玄铁刀更凛冽。
“义兄,带他们去胭脂井!”
赵珽二话不说,提起三个女人就往后院而去,顾念正要相随,却被李巍一双幽深的眼迫住。
“表妹,你来这里,竟然是为一个风尘女子伸冤?”
顾念看向作为天下第二尊贵的少年郎,他无法理解,她作为贵族竟然要替这种下三流的风尘女子伸冤,而得罪二皇子。
“有些人的命,贵人们看不见。”她看下楼下痛哭的女子,轻声说,“而在我心里,人人平等,我看见了,就要为她们讨回公道!”
李巍想起自己刚刚对顾念的误解,轻轻垂下眼脸。
她,果然非一般女子可比!
他青涩的心,沉沦更深了许。
…….
子夜之时,凄苦的雨丝如愁绪般缠绕着醉春楼飞檐,顾念的指尖刚触及胭脂井斑驳的井沿,腐木与胭脂混合的古怪气息突然翻涌而上。
血玉蛊在袖中剧烈震颤,肉眼可见的黑气喷薄而出。
“这是什么?”李巍瞳孔剧震。
他知道这个世界上存在着常人不可触及的巫蛊力量,但,如此直观地感受到它的强大,还是第一次。
他不由摸向自己胸口。
这尸毒,可还有解开的一天。
“蛊怨之气。”姜烟盯着黑雾中的一只只黑色飞蚁,回答众人,“我阿姐从那负心汉手里习得了些巫术,这些飞蚁是她炼制的半成品。”
“这口井有巫蛊之阵。”顾念凝眉,她看到了若影若现的蛊阵。
“正是。”姜烟流着泪道,“我与阿姐相依为命,她为了给我更好的生活,自卖其身入了这胭脂地,却被那负心汉丢了性命。”
“我想我阿姐,我要她回来!”姜烟在黑雾中呐喊,“今日,我就要将这三个女儿当作祭品,召我阿姐之魂!”
呵,顾念心想,她怎么就觉得这阵法有些眼熟,原来和李巍的引魂阵乃同宗同源。
【宿主,检测到此刻胭脂井怨念值88%,正在不断攀升中】
怨念值不够啊,顾念看到披头散发的头牌三姐妹,露出疯批笑容。
“义兄,将她们三个投入井中,试试路。”
赵珽二话不说,拎起三人的头发,就丢了进去。三人一触到黑气,连尖叫声都被吞噬,消失的无影无踪。
黑气大盛,不断扩张,将井边之人全部笼罩其中。
…….
十四岁自赎自身的顾念蹲在醉春楼柴房门口,用树枝在泥地里写着今日老鸨教她的字。
巷口传来瓷器碎裂声,紧接着传来妹妹烟儿的哭喊声,顾念心慌地奔了过去。
她抬头时,正看见十五岁的李巍将泼皮踹翻在水洼里。少年腰间佩刀泛着冷光,却在对上她的目光时,忽然勾起唇角:“小美人儿,怕不怕?”
“不怕。”顾念攥紧了妹妹的手,盯着他靴底碾过泼皮手腕时溅起的泥点。这是她第一次看见带刀的活人,比醉春楼戏台上的戏文更鲜活,也更危险。
李巍挑眉走近,从怀里掏出块糖递过去:“给你。”糖纸在雨中发出脆响,露出里面晶莹的琥珀色。
顾念指尖刚碰到糖块,他忽然握住她的手腕,将她压在柴房的墙壁上:“以后别靠近前院,那些老东西的爪子比鬼还脏。”
话音刚落,柴房里哄地飞出一大群黑蚁,顾念连忙闭眼,用手挡住,再睁开之时,她看到李巍倚靠在一张绵软的拔步床上。
而她正对着铜镜簪花。新做的肚兜是茉莉花纹,绣着他教的蛊咒。
“等攒够银子,爷带你去漠北看雪。”他的指尖划过她锁骨处的蝴蝶骨,唇瓣从她的后颈,一路亲到耳垂后的小窝,他贪婪地吮吸,在她耳边说着情话,“那儿的姑娘都骑马射箭,不像中原女子这般……”
“这般怎样?”顾念转身时,肚兜的系带恰好散开。
李巍喉结滚动,突然拽她跌入怀中。纱帐轻晃间,她听见他低哑的笑声:“这般勾人。”
情欲如潮水漫过全身时,顾念恍惚看见他腰间的青铜蛊铃。那是他从不离身的物件,铃身刻着模糊的符文。
“这是我娘留的。”李巍解下床幔,咬住她耳垂,“等你成了我的女人,便给你玩。”
她攥紧他后背的衣襟,指甲掐入他皮肉,他腰间的蛊铃,落在了床上,随着拔步床的激烈颠簸,响了一整个黑夜。
床幔撩起,顾念揉着自己满身青乌的细腰,从拔丝床上步上柔软的地毯,屋外下着倾盆大雨,小烟儿赤着脚,快乐地踩着一个个水坑儿。
李巍浑身湿透地撞开房门。
顾念迎他,却见他眼中闪过异样的猩红。
“尝尝这个。”他往酒盏里撒的猩红粉末落在她手背,灼得生疼,“西域来的‘合欢散’,能让人看见神仙。”
酒液入喉如火烧,顾念的意识渐渐飘离。
她看见李巍解开自己的衣襟,露出心口狰狞的刀疤,他满脸潮红,神态癫狂,眼神飘飘欲仙,失了神志。
“皇帝有意立太子……”他凌乱的吻落在她锁骨,混着雨水的低语让她浑身发冷,“二皇子叫我给大皇子下蛊咒,夺他气运……”
“你说什么?”顾念勉强撑着最后一丝清醒,却被他按在床沿。李巍的瞳孔骤然收缩,指尖掐住她的下巴:“你听见了?”
她想摇头,却看见他腰间的蛊铃突然发出微光。铃身上的符文此刻清晰可辨,竟是“杨桂”二字!
顾念和李巍骤然清醒,他们从姜袅和杨桂的身体中走出,得不到半丝喘息,就看到水波荡漾间,头牌三姐妹正涌入姜袅的房间。
“姐姐果然在这里!”
屏儿的笑声从纱帐外传来,姜袅惊恐地看见湘儿与寒儿分立两侧,手中握着淬了青冥毒的银针。
“姐姐想当杨侍卫的女人?”寒儿藏着毒的指甲挑起的姜袅的下巴,“盼着他能来赎你做良人?”
湘儿咯咯笑着解开衣襟,露出和姜袅如出一辙的肚兜布料,而她其上绣了慵懒海棠花,“姐姐不会真以为,他能独宠你一人吧?”
姜袅浑身的力气被合欢散抽干,只能眼睁睁看着杨桂从袖中取出蛊瓮。三只血色幼虫在瓮中蠕动,与三姐妹腕间的红绳相映成趣。原来所谓的头牌三姐妹,不过是他豢养的蛊奴,而她,是最后一枚棋子。
她们是二公子养在风尘春宫里的耳目,妩媚虞美人,雍懒海棠花、清寒雪梅花,三种风姿各开一朵,而她则是最后那一朵清纯的茉莉花。
“对不起了,美人儿。”杨桂的指尖抚过她的眼皮,“二公子正缺一个清纯款的蛊奴。”
蛊虫顺着她的衣领钻入,姜袅发出痛苦的呜咽。
她看见小烟儿在窗口流着泪,偷偷看着她。
快逃、逃的越远越好!
她看着姜烟逃走,趁着最后一丝清明,咬烂自己的舌尖。她不愿做二公子的蛊奴傀儡,没有思想,被千人骑万人骂!
她不能成为妹妹的软肋,还不如死了干净!
子时的雨势更急了。
杨桂拖着她走向胭脂井时,姜袅还没死透,她看见三姐妹倚在廊下嗑瓜子。
屏儿吐出一口瓜子壳,道:“姐姐放心,我们会好好伺候杨侍卫的。”湘儿的笑声混着雨声,“毕竟,他床上功夫可比二公子强多了。”
井水深寒,腐木的气息钻进鼻腔。
杨桂将她按在井壁上,蛊铃在胸前摇晃:“别怪我,二公子说,只有蛊奴才不会泄密。”
他的手掐住她的脖颈,指腹还残留着昨夜欢爱时的温度,“放心,先死后生,能你再睁眼之时,就是永生!”
姜袅望着他眼底的愧疚与狠戾,忽然笑了!
喉间传来令人窒息的压迫感时,她用尽最后力气咬住他的耳垂。咸腥的血味混着雨水落入口中,她听见自己破碎的低语:“杨桂,我做鬼也缠着你。”
“砰!”她一把抱住杨桂,牢牢锁住他的四肢,一同坠落枯井。
姜袅粉身碎骨,不能再做蛊奴,而杨桂只残了一条手臂。
【宿主,怨气值已达100%】
“天地无级,万蛊听令,化!”
熟练级别的御蛊诀扫过整个胭脂井,万只黑蚁瞬间化作了血玉蛊虫,冲天的黑色怨气净化,众人从幻境中跌出。
……
“咳!”顾念猛地从井边起身,吐出一口黑血。李巍跪在她身侧,眼中翻涌着复杂的光。
愧疚,愤怒,更是一种她从未见过的深沉情绪。
“她们……”李巍看向井边躺着的三个女人,话未说完便被顾念打断。
“头牌三姐妹早就被二皇子做成了蛊奴。”她擦去唇角血迹,袖中的血玉蛊正贪婪地吞噬着怨气,“杨桂不过是枚棋子,真正的棋手……”
“是李峋!”李巍咬牙切齿,忽然抓住她的手腕,面红耳赤,“那个幻境……你还记得什么……”
“记得什么?”顾念挑眉看他,却发现他耳尖红得滴血。梦境中的欢爱场景如走马灯般在脑海中闪现,她忽然凑近他耳畔:“我记得那拔步床摇晃了一夜又一夜。”
她…..什么都记得!
李巍整颗心跳动得要爆炸,他猛地推开她,起身时还踉跄半步。远处传来更夫打更的声音,五更天的雨丝中,醉春楼的红灯笼逐一熄灭。他望着顾念被雨水打湿的月白长衫,想起梦境中她的茉莉花肚兜……!!
不能再想了!
少年郎的身体火热到要爆炸。
楼外忽然传来整齐的马蹄声,火把映亮半边夜空。顾念挑眉轻笑:“长乐来得真快啊,看来是带着咱们刑部的朱侍郎来了。”
她突然贴近李巍,在他耳边呵气如兰:“表弟先行一步,接下来的事情就劳烦表哥了。”
“义兄,咱们回府!”顾念回头,对着李巍勾起含着浓浓深意的笑,“祝表哥今夜还有个好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