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未散,东宫仪仗的金顶马车已停在朱雀大街。长乐垂手立在将军府石狮旁,瞥见门内闪过一抹火红骑装,额头顿时沁出冷汗。
顾念拎着马鞭跨出门槛,高马尾上的小绒球随步伐调皮乱晃。她眯眼看了看奢华马车,嗤笑一声,径直走向拴马桩解自己的枣红马。
赵大姑娘可不是“顾念”,她可不惧怕御史弹劾,我行我素的很!
“赵姑娘!”长乐忙拦在马前,“殿下特意吩咐……”
“特意吩咐让我坐笼子?”顾念扬鞭指了指马车厢,雕花窗棂密得透不过气,“回去告诉你家殿下,本姑娘的骑术比那五万两银杏树还贵重,坐马车跌份儿。”
长乐肃然跪下:“御史台那帮人昨日又递了折子,说您纵马闹市……”
“既然是昨日参的,那关今日何事呢!”顾念甩了甩马尾,恣意又骄纵!
随着她的话音,黑铁战靴踏碎青石板。
赵珽沉默着牵来自己的乌骓马,玄甲与顾念的红衣在晨光中淬出刀剑相击的冷艳,逼退了长乐。
他单手托住顾念腰肢,像儿时教她骑马那般将她送上马背,自己则横马挡在仪仗队前。
“赵统领这是何意?”长乐被乌骓马喷出的热气逼退三步。
赵珽摩挲着刀柄上,刀刃突然出鞘半寸,寒光映出长乐苍白的脸:“东宫的路,末将来开。”
“义妹,上马!”
顾念睨眼赵珽,这赵侧妃义兄的偏爱,竟然这般明目张胆,连太子殿下都敢硬刚。
她迎着晨光笑起来:“好,义兄,还是老规矩,咱们比跑马!”
枣红马嘶鸣着冲过长街,乌骓马铁蹄震碎晨雾。
赵珽始终落后半个马身,像一柄玄铁伞罩住那团烈火。路过沈家府邸时,他故意纵马踩碎门前石狮,迸裂的石屑溅到被沈明远发配到门口,守大门的“太子亲植”的银杏树上。
门口传来女子娇俏的低呼声。
少年沈砚用身挡住溅起的石屑,护着一个纤弱的杏黄身影。
“念念,可伤到你?”
“没呢,表哥,刚看到石头溅到你手背了,让我看看,你马上要下场科考了,可不能伤着了。”
“不妨事,只是个小石子。”
“这赵家有了太子撑腰,越发无所顾忌了,舅父,还在恼火?”
少年温柔的安抚和少女为竹马担忧的话语,落入顾念疾驰的风中。
顾念轻笑一声,身份不同,立场也不再相同,但不管是顾大姑娘还是赵大姑娘,都有着一个偏爱着他们的人!
【念念,你也有】
散发着白光的字幕,突兀印在她的视网膜上。
她愣了一瞬,心脏随着马蹄,跳得飞快。
【他】果然如溯洄说的那般,时刻关注着她。
……
东宫门前,李巍握着顾念送的蝶鸢翘首以盼。当马蹄声逼近时,他眼底星河乍亮,却在看到赵珽的瞬间凝成冰棱。
“赵统领来得巧。”李巍指尖摩挲着鸢尾,“孤正想请教箭术。”
赵珽翻身下马,腰间佩刀“恰好”撞上随喜托在手中的金丝楠木弓。
弓弦应声而断,他抱拳行礼的动作却恭敬得挑不出错:“末将愚钝,只懂护人,不懂射物。”
“奴该死!”
弓弦绷上小太监的白手腕,随喜吓得“扑通”跪地,贴着地面的脸,冷汗津津。
顾念噗嗤笑出声,翻身下马,青丝马尾上的小绒球随着她动作轻晃,衬托着她越发娇俏可爱。
“表哥怎么想要比箭?”顾念看着李巍的脸,娇媚一笑,“你信中不是说要放纸鸢吗?”
他的表情太好懂了,不过是少年郎想要在心仪的女孩面前表现一番,可惜了,弓断了呢!
她看着他脸上压抑怒气的脸,愉悦地进一步挑拨。
青涩少年郎,好好挑逗才好玩呢。
她笑盈盈地看向他,道:“让我义兄教您放鸢,他可比您那些侍卫靠谱多了。”
哼,放鸢竟然也值得拿出来说道!
不过雕虫小计,难不成孤还会输给他?
李巍冷冽的眼汇集寒意:“孤竟然不知赵统领箭术不佳,放鸢却是高手?正好,弓已断,孤便与赵统领比一比,谁将这鸢放得更高!”
顾念笑意更深了许,这少年郎连她这么一句话,都要同赵珽意气相争。
东宫纸鸢库里浮尘漫卷,数百只彩鸢悬在梁上,翅尖垂落,李巍的指尖拂过一只火红凤鸢的翎羽,余光瞥见顾念正踮脚去够赵珽头顶的玄鹰鸢。
两人挨得极近,错眼看,犹如怀抱。
李巍狠狠拽下纸鸢引线:“赵统领!”
“孤听闻漠北有种'苍狼逐日'的玩法。风筝缠斗至死线断者输,可敢一试?”
“殿下先请。”赵珽请李巍先选鸢。
李巍捏紧顾念送的蝶鸢,最终舍不得用它比试,从顾念头顶,取了玄鹰鸢,珍惜地将蝶鸢挂在所有纸鸢之首。
赵珽沉默着摘下凤鸢。
顾念眯着看戏的眼:“表哥,我们去哪里放鸢?”
“桃树林。”李巍暗哑的嗓音淬着寒冰。
秋日移植桃林,并不是好时机。
但,李巍乃皇朝太子,一声令下,自有满宫太监宫女,帮他加班加点布好桃林。
“我要爬这棵最大的树!”
顾念驻足在三年后,她惯常躺的那棵桃树方位,定睛看它高耸的树冠,心里疑惑,三年后的这棵桃树,有这么高的树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