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梆声敲响时,匡之栋正匍匐在青石长街。他十指鲜血淋漓,身后拖出蜿蜒血痕,曹莽拎着酒壶慢悠悠跟在后面,靴底将散落的银票碾进污泥。
“今日只是利息。”曹莽俯身掐住他下巴,月光将眉眼镀得森冷,“匡大公子若是管不住自己的下半身,他指尖掠过对方喉结,“下次赌的便是项上人头。”
而后扬起酒壶,一饮而尽,扬长而去。
暗巷忽有铜铃轻响。一老道衣袂残破,一手拿酒,一手摇铃。
“惊鸿照影,俱是孤魂,因果颠倒,浮世痴人。”老道走得歪歪扭扭,口齿不清地自言自语。
曹莽猛然回头,抓住了老道的手:“道长,此签何解?”
老道突然疯笑:“无解无解。”便想离去,可曹莽死死抓着他的衣袖,像是定要向他要个答案。
“惊鸿照影非是画,而是一纸血诏。”老道猛地一扯衣袖,徒留曹莽一人怔愣在原地。
“曹公子可得当心,你非是这画中人,莫要成为画的陪葬。”
老道留下轻飘飘一句,等曹莽再转头寻找时,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夜阑人静,丞相府,案桌前,曹莽研磨提笔。
4月13日穿越过来的第二个星期,天气阴
晚了几天才写下这篇日记。
傻奴死了。
虽然不是我害死的,但她很伤心,我看得出来。
但她好像有了些变化。
她开始有脾气,也会发脾气了。
哦对了,她就是惠儿。这点很重要。我的直觉果然没错。
真担心在这么煞笔的世界里我能不能把她救下。
所幸,在这个世界里我是所有利益的既得者。
钱、权、势,我还是个男人。
既然享受了这些,自然也得为这个世界做点贡献,把那些人渣给收拾了。
免得他们再对惠儿造成什么威胁。
从此之后,我的第一要务就是做个真正的纨绔,把他们给我安的仗势欺人、挥金如土的人设给坐实了。
————
曹悬刃走之后,匡之栋狼狈起身,奔逃回家。
匡府大门早已紧闭。
匡之栋用鲜血淋漓的双手猛烈地拍打着门框。
“吱呀”一声,大门敞开,两个小厮探出头左右张望,而后猛地把匡之栋拉了进来。
“不要命了!本公子的胳膊都要断了!”两个小厮一人一只手拘着匡之栋,与那刑部的巡捕囚犯人时的动作无二。
“老爷,已将大公子带到。”
匡之栋抬眼一看,竟是把他带到了父亲的书房,想起今日受的委屈,当下便哭了出来:“父亲!那丞相嫡子欺人太甚!他让我爬回匡府!您看看我这双手,往后我还怎么提笔写字!靠着自己有个丞相爹就这样嚣张跋扈,我看他迟早落得个众叛亲离、满门抄斩!”
“啪!”匡应衡一巴掌打在了匡之栋的脸上。
“你这个孽障!早跟你说了多少回祸从口出!那丞相是何人?他若是狠起来你爹明日便得辞官保命!那丞相嫡子又是何人?上次便跟你说了莫要与他称兄道弟!”
“开口便是两千两,你真是能耐啊!你爹我半辈子官场沉浮如履薄冰,一年俸禄就让你在那赌桌上赌没了,今日若不是那纨绔大发善心,我还得赔上城西的三间铺子!”
“祠堂罚跪三日,你给我好好闭门思过!”匡应衡气得直咳嗽,却又无可奈何,只得略施惩戒。
“你最好祈祷丞相宽容大量,就此将此事揭过,不然明日,就得把你送去丞相府赔罪!”匡应衡好不容易顺了口气,想到明日丞相上门质问,这口气又被压了下去。
匡之栋被匡应衡一通骂得更加委屈,在两个小厮的一路跟随目视下,踏进了祠堂跪在了列祖列宗的牌位面前。
月黑风高,灯火明灭。
匡之栋紧闭双眼,浑身哆嗦,缩成一团。
他嘴里念念有词:“祖宗保佑,祖宗保佑.......”
忽地一阵狂风大作,紧闭的门框被吹开,露出了门外深不见底的漆黑,若隐若现出低垂的树梢。
树叶沙沙作响,混着狂风的呼啸,好似厉鬼的哭嚎。
匡之栋将合十的双手覆盖在了双耳上,蜷缩成了一个球,嘴里结结巴巴地道着歉:“错了......我......我真的错了!”
可门外的树影仍然剧烈地摇晃着,风声也依然呼啸,将匡之栋的道歉隐没在了黑夜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