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账东西!与那纨绔称兄道弟成何体统?我匡家诗礼传家,岂容你学那浪荡子做派!若非惠儿今日机敏,替你解围,今日那声'兄长'便能要你性命!”
说罢,匡应衡便气愤地走开了。
当天下午,京郊城外就出现了一具女尸。
女尸死前穿着麻布拼成的衣服,发型却像是哪家的丫鬟。
路过的人也好似没看见似的,径直就从这女尸身边路过。
唯有那黑夜时分才出没的收尸人默默将尸体捡了回去,将身上值钱物什扒光之后就随意找了一处土坑埋了进去。
没有墓碑亦没有贡品,只是一个无人问津的荒郊野冢。
而与此同时,匡家亦少了一个叫“翠儿”的人。
匡轸玉回到房间才敢轻声问霜儿:“那个叫翠儿的......死了吗?”
霜儿看她的眼神好似在说:“这不是废话吗?”
“怎么死的?”
“他是照顾夫人的,自是由夫人送她最后一程,喝了一杯酒,没怎么挣扎就死了。”
匡轸玉虽然觉得实属常事,却依然忍不住想到了那天父母逼她上吊的样子。
自己的女儿尚能如此决绝,区区一个丫鬟,谁会在意呢。
而后,匡轸玉又想起了那个叫“傻奴”的女孩,于是继续问道:“那傻奴呢?”
“不知道,可能是被老夫人关起来了吧。”
“你去跟母亲说,就让傻奴到我这里来吧,我这清净,又离得远,来客人了就不用担心她乱跑出来影响匡家的声誉了。”
匡轸玉前世不记得有这么一个人物,更别提将其收作自己的丫鬟了。
霜儿带着傻奴进屋时,日头刚偏西。匡轸玉挽起袖子:"去打盆温水来。"
“姑娘万不可如此!”
霜儿急急夺过布巾:“这些粗活奴婢来做,您千金之躯怎可侍奉下人?若叫夫人知晓......”
“她一个人,又没有正常人的神智,常常把自己搞得不体面,让别人看见了确实要多想,在我这里把她打扮得干干净净的,自然也没有人会说闲话了。”
匡轸玉手上的动作没停,继续擦拭着。她不想让傻奴变成下一个翠儿......
“您是什么身份,她一个傻子再不济赶出去就是了,犯不着您自降身段干这些下人干的活,您应该去看《女诫》,做女红,去练琴......”
“住口,照这样说的话,那你应该也管不着我吧。”
匡轸玉的语气虽然照旧是平静的,说出口的话却带了怒意。
“对不起,姑娘,是我逾越了。”霜儿见状连忙道歉。
“我刚刚激动了,你别放在心上。”匡轸玉意识到自己似乎有些小题大作,也平了心说话。
二人一起帮傻奴梳洗完毕,傻奴的真容也终于显露了出来。
肤如凝脂,唇红齿白。
一双杏眼圆润明亮,眼波流转间仿佛带着几分天真与懵懂,却又没有神采。
鼻尖微微上翘,带着几分俏皮,有一种天然去雕饰之美。
接下来,要为她冲洗身体,换上干净的新衣。
但当霜儿褪去傻奴的衣物之后却突然尖叫起来,匡轸玉连忙过去查看,原来傻奴的身上满是疤痕,有些甚至还没成疤,血肉模糊地凝结在一起。
匡轸玉指尖顿了顿:“去取止血散。”
但匡轸玉什么都没说,只是接下来一起和霜儿替她擦了药,换上了新衣。
“你以后就在我这里,玩脏了要记得自己回来洗脸。”匡轸玉的语气像是在哄小孩。
傻奴像是听懂了,只是笑着点头,转眼间又跑得没影了。
匡轸玉回忆起那些触目惊心的疤痕,当下将调查傻奴身世列入了清单。
然而,离阿姊的大婚,也越来越近了。
霜儿与她说起阿姊的婚事定了陈昭——陈家的第三个儿子。
于是匡轸玉这几天一直向霜儿打听这位陈昭。
据说那人13岁时便做了一首诗让皇上也连连称赞,18岁就考中了进士,但做官不到一年就辞官回了家,此后日日流连于赌场,也再无人称赞他的聪慧。
来到阿姊的梅香苑,只见她正在为自己织喜服,丝毫没有抗拒的意思。
匡轸玉忽然想起前世,阿姊也是这样替自己早早地织好了嫁衣,她那时以为阿姊觅得良人,还笑着说要是自己以后嫁了人也要亲手织自己的婚服。
而那时的阿姊眼里含泪:“可惜没法见到惠儿出嫁了,惠儿穿起婚服想必更好看。”
匡轸玉不甘心,那么好的阿姊却要嫁给那个赌鬼!
看到匡轸玉,匡毕珍温和地笑了笑:“惠儿,阿姊马上要嫁人了,以后阿姊不在,你可要多照顾自己的身体,不然可没有人再给你煮汤喝了。”
匡轸玉的眼眶里瞬间盈满了泪水,“阿姊,你喜欢他吗?”
匡毕珍似乎是没想到自己的妹妹会问这个问题,继而理所当然地回答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自是喜欢的。”
“骗人!你都没见过他的面!”匡轸玉从来没有用这样大的声音跟阿姊说话过。
匡毕珍也没有生气,只是轻声说道:“见过的,很多年前我远远地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