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手的肤色冷到极致,鬼气缭绕,不见一丝血色,白得透骨,映出清晰的青筋。赤红细绳缠绕其间,一抹艳色格外醒目。
“哦?”男子看见那截红绳,似乎有些意外,唇间溢出一声低笑。
祝之渔好奇,伸手想解开细绳,指腹甫一搭上去,像是触碰到什么机关,酆都鬼域漆黑的夜倏然亮了起来。
她仰起脸,目光随之望去。
忘川河上升起灯火,人间供奉的河灯随流水漂向河畔。河畔大片大片的彼岸花开得茂盛,殷红如血。
花海簇拥着一棵参天大树。
月黑风高,树影婆娑。男鬼屈起一膝斜坐树上,大红婚服分散膝侧,束发的暗红绸带于身后随风飘动,姿态甚是闲散恣意。
红绳另一端延伸至他袖间。
中元之夜,鬼王娶亲。
寂临渊半身笼罩在阴影里,冷白的面皮毫无生人气息,一双微微上翘的桃花眼里折射出细碎的光。分明生了双含情目,却无端盯得人瘆出冷汗,瞳仁黑得惊人,似是吞噬无尽恶念的深渊,正一瞬不错盯着祝之渔。
祝之渔一手牵住红绳,眨了眨眼睛,也在望着他。
竟然不怕他。
有意思,寂临渊勾了勾唇。
“不怕本座?”
祝之渔摇了摇头:“你比我想象中的要好看多了。”
“我以为鬼域之主会是个青面獠牙、无比丑陋的恶鬼……”
祝之渔突然紧紧捂住嘴。
鬼王作祟,她控制不住自己,直接吐露出了心声!
寂临渊斜倚树干,似是听到什么趣事,突然笑出了声,笑得身旁枝叶随之剧烈颤抖,簌簌作响。
笑声透着病态的疯意,在鬼域寂静的夜里瘆得人心慌。
这是……
祝之渔觉得这是个不定时炸弹。
一身大红喜服在寂临渊身上没显出半分喜气,反倒让他穿得鬼气森森,妖冶中透出危险气息。像是全身浴在血水里,谈笑间随时出其不意杀人毙命。
寂临渊抬了抬下颌,问她:“衣裳也好看?”
好看个鬼。
跟刚杀完人的凶.案现场似的。
阴郁鬼气太沉重了。
“人界的婚嫁习俗,迎亲穿红。但本座堕入鬼道已逾百年,向来不守人界的规矩。”
寂临渊挥袖自树端落下,墨色转瞬间自衣襟泼洒开来。艳色褪去,惟袖摆、衣角余有几抹暗红,似沾染的血迹,看着触目惊心。
祝之渔迟疑了,不知怎么接他这话。
要么换个话题,夸夸鬼王的黑袍深V很诱人?
手腕紧绷的红绳忽然松散下来。
祝之渔一怔,惊觉百步开外那道黑影,一愣神的功夫竟瞬移至她面前。
阴风嗖的扑面而来,衣裳飘动,冷气自上而下贯穿她全身,冷得人直打寒颤。
近距离直面男鬼,祝之渔心底直打退堂鼓,下意识后退一步拉开距离。
“你就是天镜宗嫁来的姑娘?”寂临渊突然发问,审视的目光令人局促不安。
“嗯?”祝之渔愣了一下,对自己在异世的身份还不甚熟悉。
“嗯呢。”她很快反应过来。
寂临渊垂眸盯着人,无声无息靠近,冰冷的吐息扫过她耳廓。
“你是祝黎?”
“对。”一回生二回熟,祝之渔表现得极为自然。
男子低笑一声,冷峻的眉目染上淡淡温度,如冰封始解。让人产生一丝错觉,恍惚间危险的气息都淡了些。
祝之渔掐着红绳,暗暗松了一口气。
应该糊弄过去了吧,该死的系统,回去就让它投影北影中戏的教材学习。
脚畔突然响起窸窣摩擦声,祝之渔低头看,只见粗壮的藤蔓如游蛇般于穿过花田疾速攀爬,缠绕。
不过她没有心思脑补什么捆绑play人外play。
因为藤蔓缠上了她的脚踝!
那物滑过双腿,霎那间紧紧缠上她的腰。藤身粗壮,触感如蛇尾一般冰冷滑腻,刺激得人神经紧绷,忍不住尖叫。
枝条缠住祝之渔手腕,将人“咻”的吊了起来,悬在半空。
“放开我!”
男鬼眼底挑起一丝恶劣的趣味。
他启唇,用最温柔的嗓音说出最冰冷的宣判:
“你撒谎。”
撒谎。
祝之渔霎时停止挣扎,手脚一片冰冷。
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寂临渊笑得越温柔,她心里越慌。
缠住腰肢的藤蔓滑过双腿,还在慢慢收紧。
完了。
出师未捷身先死,她不至于这么快就暴露身份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