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争:“过奖。”
董争怼杨明开的事,没过五分钟已经传到了肖正乔的耳朵里,没过十分钟就在整个公司传得沸沸扬扬。
杨明开在肖正乔的办公室里哭惨:“董事长,我能力不足,改造工作室的事情还是让董首席自己负责吧,毕竟是他自己的领域,他最清楚,他做主最合适不过了。”
杨明开说这话的时候是斟酌过的,肖正乔一直担心董争压过他,生怕在公司里没有威信,杨明开这么说,精准踩中了肖正乔的雷区。
其实这段时间杨明开对工作室新布局的刻意为难肖正乔多少知道一些,他本想让杨明开适可而止,但董争来找了他两次之后,后面竟又不来找他了,还又不知好歹给了个下马威,肖正乔也作罢。
肖正乔:“他是技术首席,管技术的,你是管理部经理,管公司总体形象的,你的工作没做好,这个方法行不通那就换个方法,跑我这里抱怨什么?”
杨明开等的就是这句话,他正担心手段上狠了落人话柄,有肖正乔这句话,他也不怕董争能掀起什么风浪。
董争的心思不在争权夺利上,自然不会关注他们的弯弯绕绕,每天加班到半夜,潜心调他的设备。
但每次总是差那么一点点。
周徐快熬不住了,耐心和自信心被反复摩擦。
“师父,要不算了吧,真的搞不定。”
董争:“再坚持一会儿,这个月给你申请绩效S。”
绩效S已经不足以激励他了。
他想不明白,董争为什么这么拼,公司又不是他的,肖正乔现在明显在针对排挤他,干嘛这么忠心耿耿,拿着股权分红搞个闲职躺平不好么。
如果他像董争一样开宝马小超跑,住豪华地段大平层,他才不当996牛马,有钱人的世界真让人费解。
周徐:“师父,我一直不明白,你什么这么拼,技术这条路是一路走到黑啊,咱们躺平吧。”
董争笑了下,轻描淡写说:“既然选择了,就要全力以赴往前冲,不要有遗憾。”
若是这话从肖正乔嘴里说出来,周徐会觉得这是论斤画的大饼和论吨重的鸡汤,但董争说出来,他心服口服。
董争就是这么做的。
两人一直扑在这上头,终于在某个午后,模型搭好了,数据库建成了,程序调通了,机械部件之间的啮合也全都修正了,现在就差验证。
周徐睁大眼睛看着屏幕上的绿色的大对勾,激动得语无伦次:“师……师父,我们成功了吗?对吧?”
董争很放松地坐在电脑面前:“辛苦了。”
周徐没控制住,手捂着脸,恨不得放声大哭。
董争似自言自语一般又重复一遍:“辛苦了。”
周徐:“别说了师父,我想哭。”
董争:“辛苦了。”
周徐鼻子一酸,眼泪立刻掉了下来,其中苦楚,只有他们知道。
设备的验证需要连续跑72个小时的数据,不能出错。
接下来的三天,董争要时刻守在这里,寸步不能移。
董争一直知道,这台设备上市时是有瑕疵的,但当时公司已经支撑不住了,必须获得一个大订单维持,他只能提前发布他的技术成果。
他的父母是追求完美的人,若他们在世,绝对不允许他这么做,这台设备不仅仅是他一个人的心血,还是父母的心血。
董争站在实验室里,站在按键开关前,始终不敢按下按键。
他有点害怕,若失败了怎么办?如果失败了,这台设备终将变成一堆废铁,他和他的父母的心血也将付诸东流了,若要重新再来,则要花费更多的时间和代价去扶起来。
董争有点后悔,当年他应该再坚持坚持,把设备调好之后再发布上市,而不是信了肖正乔的话,边用边改,美其名曰升级。
董争心里烦闷,却发现身边一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如果父母亲和爷爷都还在世多好,这时候他们一定会鼓励他的。
他并不是矫情的人,也很理智地知道世界上从来就没有真正的感同身受,可仍任性地想找个可以理解他的人。
因为他也知道,世界上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够强大到只依靠自己就能活下去。
他曾以为肖正乔会是那个能够与他结伴而行的人。
没想到肖正乔是个傻|逼。
当时肖正乔建议设备提前发布的时候他就应该看出来,不,应该更早,在他建议降低成本使用低容值电容且不加装高灵敏度传感器的时候就应该看出来——
肖正乔是个傻|逼。
但是没关系,爸爸妈妈永远和他在一起,他从来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董争闭上眼睛,手捂着脸,指腹轻轻搭在眼睑上。
周徐哭够了,从椅子上爬起来本想催董争快点启动,但看到董争做这个动作时,周徐沉默了。
董争在很疲惫的时候就会这样,捂着脸轻轻抚摸眼睑安静很久。
久而久之,周徐也有样学样。
这段时间董争太辛苦太疲惫了,让他安静一会儿吧。
但董争没能安静太久,桌上的手机嗡嗡响了起来,周徐一看显示,是沈刨工打来的微信语音通话。
董争没有反应,周徐帮他挂了电话。
不一会儿,电话又孜孜不倦地响了起来,周徐要挂掉,董争睁开眼,淡然道:“别挂了,我接。”
周徐:“沈刨工是谁?”
董争才想起来,修电瓶的2000块钱还没还给人家,但他说要推朋友的微信过来,推了没有董争也不知道,他这几天都忙得看手机的时间都无。
董争:“债主。”
周徐:“师父您接电话吧,我去茶水间磨杯咖啡。”
董争接了电话,客客气气地叫了声:“沈总你好。”
沈夺:“工厂在清理僵尸车,你的车还在工厂里。”
董争都忘了这件事,他笑了笑说:“要不沈总现在帮我送过来,我请你吃饭?”
沈夺:“现在?”
董争看向窗外。夕阳西下,橙黄色的阳光透过玻璃洒在工作室的地板上,冷色调的地板竟也有几分温度。
董争闭上眼:“嗯,现在,可以么。”
董争觉得自己可笑,他竟在胆怯的时候,把情绪寄托在一个陌生人身上。
但又好像没有更加合适的人了。
谁叫他恰好这时候打来电话呢,择日不如撞日不就是这个意思。
沈夺安静一瞬,说:“好,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