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趴在一个人的背上?
“不要乱动。”
比起这个,更令李知料想不到的是——背着他的人不是别人,而是褚明彰。
“褚…褚明彰?呃…呕——”胃部骤然抽痛,一股酸液直往上涌,瞬间盈满口腔……他吐了出来。
吐在了……吐在了褚明彰身上!
“…呃啊!对……对不起!”那一瞬间李知真觉得自己背上的寒毛都要竖起来了,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酿下的“大错”,却无法挽回,李知慌得脑子发懵,想做点什么,竟然傻乎乎地要拿袖子去擦褚明彰的领口。
“别碰我。”可是褚明彰在这时候开口了,他的话止住了李知的动作,少年的声音冷淡却悦耳,褚明彰低着头,李知看不清他的表情,可他听出了那三字中所蕴含的…烦躁。
李知将目光从他的领口处移回来,他悻悻地收起手,“那个……对不起……”
“…谢谢你,要不,要不我自己走吧?”
褚明彰没说话。
李知自顾自地说下去,语无伦次地碎碎念:“嗯,好,好像已经上课了吧?你,你不用上课吗?麻烦你了…”
“对不起。”现在的场景太诡异了,李知浑身僵硬,他绞尽脑汁地想说点什么,好让氛围不那么尴尬,可惜除了翻来覆去地说对不起,什么也说不出来。
褚明彰一直不理他,李知也自讨没趣,索性也不说了。夕阳下,褚明彰背着他穿过一幢幢教学楼,站定在一处岔路口,“医务室,还是宿舍。”
“啊…啊,宿宿舍吧!”
褚明彰没有立刻往宿舍的方向走,他仍然站在原地,“你确定?”
“嗯。”
“你住哪。”褚明彰问他。
李知本想报上自己的宿舍房号,可是第一个数字刚念出口,又忽然顿住了,褚明彰注意到他的欲言又止,问:“怎么了?”
李知极其羞赧地回答道:“我忘记带宿舍钥匙匙了。”
他说完这句话就低下了头,李知甚至不敢看褚明彰的反应——对方似乎深深吸了一口气,又极其缓慢地吐了出来。
李知涨红了脸,因为羞愧。
“那先去我宿舍。”李知听到褚明彰这样说。
李知张了张口,本想说什么,可又不知道为什么咽了下去,也许是因为褚明彰明显不耐的神情,也可能是因为别的,总之他也不大清楚。
褚明彰的宿舍根本不与他们在同一幢,而是处于另外一幢的顶层,大概一百三十多平,采光很好,余晖透过落地窗斜斜地落在光洁的大理石地面上,落在平放在地上的低音提琴琴包上。
“你能站稳吗?”褚明彰将李知放下来,而后转过身。
其实李知的腿还有些发软,膝关节那里仍时不时地传来一阵阵刺痛,但他扶着墙,忙不迭地点头:“能,能,麻烦你了。”
他抬起头,而后愣了一下,不为别的,为褚明彰身上那件衣裳——素来不染纤尘的衬衣被各色不明液体染脏了,皱巴巴地沾在身上,看起来……
很狼狈。
“你看够了吗。”褚明彰声音没什么变化,但李知注意到他的眉头轻轻地拧了一下,褚明彰抬起手,往里指了指,“如果你要洗澡,用外面那个卫生间。”
“哦,哦,那我穿……”
褚明彰轻啧一声,又指指另一边儿,“那里是衣帽间,你先随便拿一套穿。”
他说完这句话,便如不能忍受般朝着走廊深处走去,而后便传来房门上锁的声音,不难猜出是去洗澡了。
李知又在原地蹲了一会,等缓过了那阵莫名其妙的痛,才按照褚明彰方才指的,衣帽间的方向走去。
他随便拿了一套便一头钻进了浴室,淋浴打开,温暖的水流将附着在身上的污秽都冲洗掉时,李知只觉得全身筋脉都变得暖绒绒的。
寒冷与脏污一同顺着下水管道离开,李知挺直身体,他仰起头,将湿漉漉的头发捋至脑后。
带着雪松与橙花味道的泡沫流经身体的每一处,李知将自己的浑身上下都洗得干干净净的,直到他觉得自己真的干净了,真的安全了,才拉开了浴室的门。
李知遇到了两个难题,第一个难题,褚明彰的衣服对于他来说太宽大了,上身的套头卫衣还能凑合着穿,那裤子实在太长,李知抗争许久,终归放弃,将那裤子叠好了放在一边。
另一个难题,他在浴室翻箱倒柜良久,都没能找到吹风机。
正巧这时卫生间门被敲响,隔着厚厚的木板,李知听到褚明彰的声音,“李知?”
“李知?你开下门。”笃笃的敲门声。
李知慌忙地从地上站起来,头发不断往下滴着水珠,使得眼前一片模糊,李知将额前湿淋淋的发往后捋,继而赤着两条腿去开门——
“你在里面干什么?”褚明彰的眉心轻轻一皱,他一手撑在门把手上,目光自然而然地落在比他矮一点儿的李知身上,“你知不知道你在里面洗了快两个小……”
他看着李知,瞳仁微微地晃了一下。
浴室门遽然被打开,氤氲的水汽裹挟着橙花的芬芳,无形的、轻飘飘的,又好像很沉重。李知不自在地搅了搅手指,将粘在脖颈上的一根湿发拨开了,白到几乎透明的皮肤上留下一道蜿蜒的水痕,流经喉结边上一颗小小的黑痣。
“哦,抱歉。”李知低下头,很小声地回答道。
“我没有找到吹风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