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呀?”
一位系着襜衣的妇人从院门打开的一条缝里,探出身来,询问道。
“你们是……?”妇人抓着院门边缘,警惕看着他们。
林岳道:“娘子,我是林岳,在丁家做小工,来找岳师傅。”老匠师姓岳,大家叫他岳师傅。
妇人显然听说过林岳这人,她彻底拉开了院门,道:“进来吧,公公在家,正跟我说,今日下雨,不上工,林兄弟会来找他,相看租房,林兄弟这就带着娘子来了,真是巧了。”
她说到这里,笑了起来,展开手里的油伞,引着他们往堂屋去。
堂屋摆着一张用来吃饭的桌子,岳师傅坐在桌前,配着两碟子小菜,正喝黄酒。瞧见林岳,道:“来,陪我吃酒。 ”
林岳脱了蓑衣和竹斗笠,抖去大部分水,放到屋口,又接过顾昀手上的油伞,去水放好,这才来到桌前,坐了下来,闻了闻酒,笑道:“好香。”
岳师傅道:“二十文,好酒!”
林岳道:“可惜我酒量不好,吃了就不能做事了,否则定要吃上两碗。”
岳师傅笑着指他,又摇了摇头,道:“这碗酒吃完了就出发。”
林岳道:“不急,一整天的时间。”提起酒壶,给岳师傅手边的酒碗斟酒。
顾昀与那娘子坐在走廊上头,那娘子拿着手帕绣花,又抓了一把爪子出来,请顾昀磕。
味道不如冯家的瓜子。
那娘子提起了好一点的瓜子,顾昀顺势就把藏在袖中的冯家瓜子拿了出来,放到桌上。
昨日从冯家拿的秋梨和瓜子,林岳不吃,顾昀只将秋梨吃完了,剩下的瓜子,他放在书箱里头。
今早出发之时,他抓了一把出来,路上嗑了几颗,剩余的瓜子,路上扯上一片树叶,包了起来,放进袖子里面。
那娘子顿时笑了起来,拿起冯家瓜子,磕上一颗,夸赞道:“好的果然不一样,香香脆脆,这还带着点甜味。”
顾昀把瓜子都推了过去,道:“喜欢多吃些。”
那头吃着酒说着话,这头两人磕着瓜子,赞叹富贵人家就是不一样。娘子赞叹着,忽然瞧了一眼林岳,上半身歪了过去,贴近顾昀,压低声音,道:“你夫君长得真好看。”
顾昀还没意识到这句话后的坑,附和了一句。
娘子道:“听说好看的男人,房事不行,可是真的?”
顾昀:“……”
顾昀尴尬地笑,道:“我不清楚,我们成亲不久,对彼此还不熟悉,没有这事。”
娘子惊讶地看他们,道:“那可别拖太久了,早早要个孩子才好。”她传授自己的房事经验,把顾昀臊得满脸通红,直说,“别说了。”
“这有什么?”娘子“噗嗤”直笑,“迟早的事。”她拉着顾昀,仔细说道。
顾昀双手捂住耳朵,见到林岳和岳师傅走出,连忙起身,躲到林岳身边,对娘子道:“走啦,以后再聊。”
这副避之不及的模样,实在搞笑,娘子笑个不停,不知情况的岳师傅见此,道:“谈得来,常来。”
顾昀拍了拍滚烫的脸颊,支吾着应下。
林岳低头,看他一眼。
出了岳家,岳师傅打着伞,走在前头,林岳和顾昀打着一把伞,走在后头。
雨又小了一些,两人打一把伞,靠近一点,也不会有谁被雨打湿衣服。
“你和那位娘子说了什么?”
顾昀接了雨水,正冰着脸颊,林岳的声音忽而从头顶飘来。
他不想告诉林岳真相,唔了一声,含糊不清,道:“一些女人家的事情,你就不必知晓了。”
林岳捏住他湿漉漉的脸颊,中指指尾几乎扫到他的嘴唇:“比如床上和不和谐。”
顾昀:“你怎么知晓,你偷听了?”
林岳:“没有,是你太好懂了。”
顾昀:“……”顾昀心说,我要是那么好懂,你就不会是我的夫君了。
顾昀低头闷笑,一头半长不短的头发被对方揉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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踩着雨水,几绕几绕,岳师傅带他们来到一个临河的地方。
这里人比其它地方的人多,进了一个大院子,里头的主人家迎了上来,听岳师傅讲明来意,带他们看房。
这是一间西厢房,好歹良心,没有隔成两个小间,不过也有可能是因为隔了之后,面积不够大,不能摆好那些必要的家具。
推开房门,铺面而来一股淡淡的灰尘味儿。
房主道:“你们自己提水打扫一下就行,院里有水井,不过不好喝,你们出了门,沿路左走到底,再右拐走到地,那里有口井,大家都在那里打水来吃。
“房里家具是配齐了的,桌子、凳子、铺盖、水缸,盆架、木盆、木桶、衣柜……另外上个租客留下的两个小竹篮子也可以给你们,用来装碎布针头什么的,好使。怎么样,不错了吧?你们是老岳引荐的租客,断不会坑骗你们。”
顾昀想到网上那些租房大坑,没有开腔,仔仔细细观察房间每一个角落,确实没有问题,除了灰厚了一些。
后,林岳也看了一遭。
房主紧接着又带他们去看了公用的厨房等,虽有些乱,却还是干净。
顾昀和林岳都还满意。
岳师傅道:“租金多少,押金多少?小夫妻,日子穷,少算些。他们压力不大,租住也能长些时间,你也免得总要招租,省桩事情。”
房主哎了声,道:“不是我不肯便宜,而是一家老小就指望这个吃饭,多一文少一文,那影响的就是喝稀粥还是喝浓粥。”
岳师傅笑着摇头。
房主道:“不过你都开口了。”他说租金可以减一文,“押金不能减,我这屋里的桌椅板凳都贵着呢损坏了,你们拍拍屁股,跑了怎么办?”
岳师傅道:“是这个理儿。林岳,你看怎么样?”
林岳此刻站在窗边,看着外面,闻言,他道:“租金免得那文钱,能不能换成院子角落里头那个大水缸?”
房主道:“那个大水缸是坏的,底下好多条缝,修不了,你要了也没用。”
林岳道:“我弄些土,拿来种些葱姜蒜。水缸位置不挪,还是放在院子角落里头。”
房主想了想,道:“成。”
随着这话落下,一直竖着耳朵听他们说话的顾昀立刻开始幻想葱姜蒜发芽的场景,美好得他乐得找不到东南西北,摸摸兜里的钱,预备自己去买这些种子。
这儿谈妥,没急着交钱,岳师傅又带着他们走了几个地方,确定这儿最为合适,这才找到房主,讲定先租半年,签订契书,然后交钱。
房子租金五十六文,押金是两个月租金,总共交了一百六十八文。
顾昀算了算一百六十八文能够购买多少饼面,一阵心痛,他挤到林岳身旁,看了看那张契书,又感到一阵安心。
这张契书写得简单,字也不多,即便是他,也能看得明白。
林岳收好契书。
房主把钥匙给了他,就走了,连同岳师傅一起走了,两人说是要去打酒。
林岳对顾昀说:“明天下午,你去巷子对面的酒铺买壶酒,岳师傅帮了我们许多,谢一壶酒不为过。”
顾昀应下了,随后他想起那个女拐子,这几日风平浪静,他能够确定对方不会为赵水来出头了。
但对方后续会不会来弄他,他就不确定了。毕竟自己知道她的拐子身份。
常理来说,对方不会弄他,她躲他还来不及,怎么会弄他?
以防万一,顾昀决定不去偏僻地方,再将此事告知林岳。
他倒愿意去买酒,这些日子,他听林岳的话,老老实实和那群孩子待在巷口大树下头,都快成为咸鱼,散发出一股腌味了。
实在是受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