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只是去高家调查,又给自己揽下了一个‘帮新娘子逃婚’的活儿?!”
“轻点声儿,我只是助人为乐。”
“你不是说你以后再不和张二郎有瓜葛了吗?”
“可是看到张二郎吃瘪,我很高兴啊。何况,我怎么忍心看小娘子哭哭啼啼呢?”
“啊啊啊啊宝樱姐!!!”
“啊啊啊啊你不要叫了,我要聋啦。”
赵舜以头抢地,直撞桌子。姚宝樱难免有些为自己的好管闲事而心虚,扑过去拍背,安抚同伴。
二人缩在平时汴京乞丐才会住的东角楼边通铺房中,是因为姚宝樱自己舍不得花钱,却舍得拿钱去接济乞丐。被接济的乞丐,为二人找了这么个容身处。
夜里,赵舜崩溃半天,冷静抬头,才抬头认真端详姚宝樱。
赵舜说得很慢:“我们来汴京,从一开始要杀杜员外,改成接了杀高大郎的暗榜单子。我们来调查高大郎为人,却又开始帮高二娘子逃婚。宝樱姐,就算要赚钱,也没必要赚得这么辛苦。你人好心善,但我怕你上当受骗,吃了大亏。”
姚宝樱眨一下眼。
她低头,脸色很静,轻轻嘀咕了一句话。
赵舜听到她那句话后,怔一下,却没再劝更多了。赵舜只说:“不管你做什么,我肯定会帮你的。让我们看看高家邸图吧。”
姚宝樱朝他弯眸:“阿舜乖。阿舜先画邸图,我的酥油鲍螺好啦,我闻到香味了,去去就回。”
姚宝樱蹦跳着跑出屋子去找她的美食,屋中少年则垂下脸。昏昏烛火照得他脸颊晦暗不明,少年眸子静黑神色偏冷,与平时追着少女跑的没心没肺比起,判若两人。
姚宝樱从窗口瞥到他的模样,她仍是笑吟吟。
屋里屋外的少男少女,都在想姚宝樱方才和赵舜说的那句话——“不能因为他,改变我。”
是了。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姚宝樱的旧情郎是那样心机叵测之人,姚宝樱痛恨那人的伪装,却又确实在那人那里得了大教训。姚宝樱花了三年时间才敢重出江湖,维持这份侠骨仁心,已然是很了不起了。
可是赵舜又想,善良的人容易被利用、欺负,他得跟着保护宝樱姐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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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样的深夜,张宅中张二郎的院落书房中,长青也在向张二郎汇报今日战绩。
给杜员外出主意,成功完成;抓姚宝樱回来,任务失败。
张文澜靠着榻边墙,一手手指轻点榻上小几,另一手又在下意识地抚摸自己的腿部,感受腿间痛意。
一阵风吹,夜里有些凉了。
张文澜听长青的汇报,在听到那女侠追丢了后,他都不动声色。他只是在听到赵舜又冒出来时,脸色有些不好。
那个少年郎,到底是什么来头,凭什么一直跟在姚宝樱身边?那少年的三脚猫本事,甚至还不如他。
姚宝樱在做什么?
莫不是她就喜欢带着一个废物,照顾废物?
三年前照顾他,还没照顾够吗?
他哪里比不上……算了。
都是小事。
长青的汇报已经结束。起初,他见二郎越听,脸色越冷寒。但听到最后,郎君竟然重新心平气和,甚至笑出了声:“心肝肉……魂儿来见我……哈,她可真敢说。”
他仰头闭目,烛火稀疏落在脸上。
他想得到她那样说话的神情有多灵动,俏皮。他还想得到,傍晚时他与人谈事、约在樊楼,他开窗朝下俯望她,她昂头看他时,少女脸上一瞬间染上的胭脂色。
她看到他了。
看到他,她竟然会不自在。
张文澜眼睫飞扬,重新睁目的眼中流光若金,漾漾间生波。
长青:“……”
疯了吧。
看着像是“疯了吧”的张文澜一边摩挲着微痛的腿部肌肉,一边和长青奚落道:“若我所料无差,她会被你发现,必然是又傻乎乎去帮人做了什么好事,别人未必领情。”
他柔声:“不过无妨,跑了便跑了。今日是意外,我本就没有今日抓她的计划。”
这一下,长青意外了:“所以姚女侠说的回来见二郎的话,当真是她胡诌。郎君今日根本不知道她在那里。”
张文澜心想:这便是心有灵犀。
昔日二人决裂,她大哭着说她与他毫无默契,互不了解。可二人今日傍晚于汴河偶遇,这就是默契。
张文澜道:“先安排下月婚事吧,至于她……她已经在一点点进入我的网中了,总有收网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