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老爷摇摇头,痛苦地扯着自己的头发:“没有。梦里那人拿出一颗翡翠玉珠,让我给永宁带上,便能唤回爱子,我醒来之后,去永宁房间一找,竟真的有一颗玉珠,我竟以为是遇到了真仙人,可笑,可笑啊!”
棘手啊,赵兰辞揉揉太阳穴,段无秋到底有什么目的?
赵兰辞在脑海中过了一遍记忆,自己和段无秋,在终南府修行的时候,确确实实是没有说过话的,他拜入府中的时候段无秋都快飞升了,最出众的大师兄怎么会和他一个小小外门弟子有什么恩怨?
“可是,小人再没梦到过山神大人,今日竟……”谢家家主双手放在膝盖上搓着,十分不安,眼神在几人之间滴溜溜转,生怕自己说错什么话。
赵兰辞心想,又不来庙里找他,又不上香,托梦这种事是单线联系,你当然梦不到啊!
“咳咳,”赵兰辞打断他,防止他暴露自己身份,“修道之人,匡扶正义乃是己任,在下感念招待,必不会袖手旁观,你说那人,防止其再次流窜为祸一方,我自会去找寻。可还有别的线索?”
谢家家主犹豫着说:“那人我曾见过。”
“哦?”赵兰辞身体前倾,聚精会神,这可是重要的事情。
“其实那人,是永宁的朋友之一,永宁有很多这样的朋友,三教九流,道子方士,大多都是看上永宁那点子月钱,一群狐朋狗友便顶着读书游学的名头成天游山戏水,吃喝玩乐,不过这些人来来去去,也不常进府,不能记得十分清楚。那个男子十分俊逸,我便偶尔瞧见过一两眼,后来那人走的时候,永宁还难过了一阵,整天喊着要和他那个好兄弟去都城华京干一番大事,不过喊着喊着,也就放弃了。现在想来……”
都城华京?林路之的眼神亮了一下,这位小道友可能倒是挺想去华京的。
应雪晴向赵兰辞看了一眼,似乎在向他确认,赵兰辞无法给他回答,他怎么会记得段无秋是哪人。
“他什么时候来,什么时候走的?”赵兰辞无意识地玩弄着发梢问道。
“大抵是这一个月间。”谢老爷说道。
那也就是路之他们来之前不久。还未待赵兰辞回应,谢家家主忽然仰起脸问:“那……我的儿子可还有希望回得来?”
赵兰辞摇了摇头:“你问哪一个?原来的谢永宁?还是……”段无秋扮的那一个?
那双浑浊的老眼里燃起了一点烛火般的希望,他说:“……自然是成熟聪敏后的他。”
“不会。”赵兰辞移开了目光,不再去看那双眼睛里熄灭的希望。
即使爱着孩子,也是更爱聪慧的那一个,能回报养育之恩、继承家业的那个。
赵兰辞脑子还是乱乱的,段无秋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呢,那可是他同在终南府的大师兄,怎么会堕落成魔头呢?他到底是蓄谋已久,还是临时起意?只是谢家老头不成气候,没达到他的目的,自己却阴差阳错上门来,倒让他卷走了一份山神印帖。
赵兰辞借口放放风,独自一人走出谢府书斋,远处的翠竹与粉墙外传来抽抽噎噎的哭声,后半夜注定不会宁静。初见还静谧精雅的谢府花园此时已笼上一层悲哀的白纱,段无秋的到来将这失子的悲哀延迟了几日,却令它更为哀恸,仿佛这一切都是为了让赵兰辞亲身坠入痛苦之中所开的玩笑。
他想找点纸笔,已经确认有魔修出没,那就不是小事了,怎么也得通知降魔天神才行,他摸了摸袖子,正好有那个小本,他拿出来,欲将现状简单梳理,那本子前两页仍是潦草与工整的字迹,他翻到第三页,原本的空白纸张上却赫然出现了一句没见过的话。
远离应雪晴!
赵兰辞几乎立刻架起了山神的架势准备应战,寂静的夜晚,空荡的庭院,什么也没有。
不可能!他从来没离开过这个本子!这字是谁写上去的!
赵兰辞再次确认自己的眼神没有出问题,将本子仔细端详了一番,仍旧是没什么灵力的一叠纸,重新揣回袖中,他自己就是神,还怕什么神鬼。
这样东西,恐怕比他想的更不简单。
如鬼魅般的段无秋,神秘的薄册,遇难的名门少年剑修……他长舒一口气,太多事务堆在一起了。
为什么要让他……远离应雪晴呢?
赵兰辞回想起应雪晴的一举一动,陷入了沉思,以至于身旁有人都没注意到。
“赵兰辞。”应雪晴与他并肩而立。
“啊!”赵兰辞像受惊的灵兽一样差点跳起来。
远离应雪晴……赵兰辞回想起纸上那行字,眼前是应雪晴的脸,和他身上淡淡冬雪的香气。
以至于赵兰辞都没意识到,应雪晴他没有叫自己栖灵君,居然和幻境里一样,唤了自己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