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钳制住翅膀的克劳蒂亚,被情绪激动的白雪一路飞奔着带到了一个房间。
发现这个房间的布局与陈设竟和自己房间一模一样,克劳蒂亚一时讶异得忘了挣扎。
这让白雪有机可乘,趁机往天鹅脖子上套了个颈环,一瞬间,那长颈有翼的天鹅,就变回了一个身着黑色羽衣,有着天鹅颈的美人。
这熟悉的气息……克劳蒂亚一下就认出来了,这黑暗的法器,是白雪用自己的头发和血做成的。
她是从哪里学到这种邪门法术的?!
……等一下,这个方法好像在自己收藏的一本偏门法术典籍里有。
无耻小贼!!
顾不上指责白雪偷师,面对无比阴沉的她,克劳蒂亚倍感压力,下意识地四处搜寻出口。
还好,门还没来得及关。
克劳蒂亚用最快的速度冲向门口,眼看着就要迈出去,一双有力的黑色羽翼挡住了她的脚步,用力一挥,把她推了回去。
就在她重心不稳,快要摔倒时,一圈湿乎乎的麻绳稳稳当当地缠上了她,托举住了她——回神一看,却不是麻绳,而是渗出黏液的蛇身。
她浑身被蛇尾禁锢,动弹不得,被浸透的羽衣黏在皮肤上,格外麻痒。
更糟糕的是,白雪还目的不善地,把她拖到了屋内最大的一面全身立镜前,按着她的头,迫使她把额头贴在镜面上。
伴随着仿佛如深渊传来的“咝咝”声,白雪一边用分叉的长舌,给蛇尾无法触及的脖颈,肩颈部分涂抹黏液,一边用神秘轻柔的语气对她说:“你知道吗?我早就想这么做了。我在这里复刻了一间你的卧室,每次生你的气,就来这里发泄……我无数次盯着镜子,幻想你就在这里,就在镜子前,无处遁逃。”
克劳蒂亚现在确实无处遁逃,她上身抵着冰冷的镜面,其余部分被炽热的蛇鳞包裹着,可疑的黏液不断渗入,与汗液交织,经紊乱的呼吸催化,烘出迷离的白雾。
她被迫盯着眼前一片氤氲的镜子,看不清自己的表情,却能看见白雪的。
白雪的笑,充满复仇的喜悦,忘我的陶醉。渴望美酒却不会饮酒的人刚偷到传世的好酒,大约就是这副样子。
白雪自顾自地说着,如在梦呓。
“翼蛇在许多古老的国度被奉为至高的神明,许多虔诚的信徒,若能见祂一面,愿意奉上一切……只有最幸运的人,会被祂选中,成为祂的使者,祂的伴侣,在祭坛之上,与祂交融,分享祂的意志,祂的荣耀……”
“克劳蒂亚——”她又把她缠得紧了些,语气像是哀求,又像是威胁。
“你来当这个'最幸运的人'吧。”
“不要想着别人,不要叫别人的名字。”
“叫我的名字,说你爱我……叫到我满意为止。”
她声音很轻,下手却并不轻,好像在打一场不能输的战役,拿出了击剑时快狠准的气势。十分心神,七分用在手上,剩下三分,盯着镜子,一边欣赏自己出击的姿态,一边观察对方何时会忍不住认输求饶。
天花板,床头桌,衣柜旁,浴室旁,四面的墙壁上……十二面大大小小,有方有圆的镜子互相映照,照出许多个被膨胀,被缩小,被扭曲的她们,在昏黄如羊皮卷的灯光下,造出一个飘然悬浮于半空的,只有她们知道的祭坛……祭坛之上,雪白与漆黑之色缠绕互渗,属于天空的羽毛与属于大地的蛇鳞接脉连浆,如一个藏着密咒的绳结。
倔强的“信徒”沉默不语,始终不肯交出她的“密咒”,执着的“神明”以尾作笼,以手为钩,以言为毒,非要勾出她的心,她的魂,勾出她汹涌的爱河,直到这最高的祭品,彻底润愈她的焦渴。
“不许闭眼!”她一次次用湿热的手指擦干镜子上的热雾,打开她的眼睑,迫使她看清镜中的一切。
“看清楚和你在一起的是谁!”
“看清楚……让你如此沉醉,如此失态的人是谁!”
“看着我……看着我……能让你这样的,只能是我,只能是我!”
……
她等了又等,从势在必得,到踌躇不定,再到意气受挫……她不明白,为什么那个可恶的女人,扭成一条蛇,流成一条河,贴在被自己弄脏的镜子上,嘴还能严得跟被冰封一样!
不够……不够……那点仿佛风过岩石时,从岩缝深处传来的闷响低鸣,根本无法满足她!都已经这样了,她还是不愿意说那简简单单的几个字么?她就这么绝情,打定主意要跟她划清界限?她就这么轻视她,就算是演戏也不肯让她得偿所愿?
失去耐心的白雪近乎咆哮:“你说啊!你快说啊!叫我的名字,说你爱我!”
再一次,她疯狂地入侵了刚刚才决堤过的入海口……她就不信,数次的末日来袭,洪水泛滥,还不能让她认罪,还她一句亏欠已久的告白。
在洪水海啸般的冲击下,克劳蒂亚为了使得摇曳的水声不在话语间漫出去,破坏气势,生生咬破了自己的唇。
“你好像不太明白怎么当一个神,白雪……让我来教你吧。”
“想要成为神明,必须要有自信。”
“你的自信呢?”
“难道你真的觉得,你只有使用暴力,才能征服信徒?难道你真的觉得,你最在意的信徒,只是把你当替身?”
“你就这么不相信自己的魅力和眼光?”
白雪似乎有所触动,停止了暴行,眼神开始放空。
克劳蒂亚凝视着镜中的白雪,绽开一个得意而陶醉的笑。
“我可是很相信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