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守忙解释,“是下官一时没看护住,这才……”
裴舒垂眸,轻道,“是我之过,与太守大人无关,庄郎既然来了,便把文书签了,日后你我便无瓜葛了。”
难得听阿舒话软,又露出这般表情,庄函忽然意识到自己真的要失去他了。
他递上一块帕子,温声提醒,“这是休书,不是和离书。”
不是铁了心要做负心郎吗?这番假惺惺又是做什么?裴舒不由得心疼原主。
书中写原主的语句不多,但可以看出,原主本就是个惊才绝艳的士人,年纪轻轻中了举,嫁给庄函完全是出于婚约父命。
裴舒用帕子捂着头转过身,声音显得凌乱幽咽,“若此乃你所愿,我签就是。”
庄函默了一瞬,不灰心道,“签了此书,你的所有嫁妆都只能归夫家所有。”
这一点裴舒当然知道,不过他记忆里可没什么所谓嫁妆。
裴舒转回身,将擦过伤口的帕子放在庄函手心,带着他的手指回握,微笑,“既然庄郎想要,就都给庄郎。”
“阿舒……”事已至此,想说的话再也没机会说出口。
签过了文书,裴舒与在场各位体面道过“告辞”,理了理衣袍往门外走去,雨虽然停了,但潮气还未散。
“裴君且慢——”
裴舒循着声音转头,只见一周身华贵女子,正携三五带刀侍卫迤逦而来,窈窕明艳,说出的话却冰冷,“都说裴家倾一门三代之财给裴君做嫁妆,裴君若想离开,需得让本公主先见到东西。”
裴舒侧头缓缓道,“我所有家当已尽在庄府。”
而阮嫣轻挑眉头,冷笑,“就算庄郎信,本公主却不信,公主府宽敞明亮,裴君请先住段时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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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活过来就被软禁,芸芸穿书者,不知他算不算最倒霉的那个。
裴舒额头上过了药,坐在窗边,看着窗边的芭蕉,刚被雨洗过,绿油油的。
有人端茶来,“公子莫要伤怀了,老爷在天有灵,看到该心疼了。”
说话的是他的侍从裴放,竟被从庄府找了来。
裴舒并没有伤怀,他只是在理着当下处境,转头看向镜子里与前世自己七八分像的面孔,总算知道他为何这般说了。
原主自北方来,却生得这般白净面庞,优雅气度,且不说眉峰微蹙似远山,目光中更似含着三分情。
裴舒看一眼,再看一眼,他曾是校草,知晓自己帅,却不料还能这般美姿容!
不过,对于当下处境他心中虽想计较一番,但逃离之事必得从长计议。而原书情节是一回事,亲身经历是另外一回事,有些疑惑还是要解开。
遂问道,“父亲可还有别的财产?为何都说我还有一笔富可敌国的嫁妆?”
裴放手中的茶托差点一晃,侧过身捞起他喝剩的半盏茶,只道,“公子不知晓的事,小的自然也不知晓。”
说罢匆匆走了。
裴舒看着裴放的背影,心中慨然,没想到随着他过来,竟然会发生这么大改变。
毕竟原书中,裴放见裴舒已死,将主子收殓之后,便自尽于他墓前。
如此,不光是自己活了下来,连带着裴放也留了一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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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晚间,又淅淅沥沥下起了雨,天色和人心一样郁闷。
裴舒想着,公主阮嫣并非善人,若她不能从自己这里得到什么,是否放他离开且不说,或许还会杀了他。
他不断筹谋着各种逃生之计,可他此时就是笼中鸟,是檐上草,被困得死死的。
不知不觉间在桌边打起了盹,浅梦中,他看到小礼堂内自己的追悼会上,同学们正轮流捧着白色百合放在自己的遗像前。
他看着墙上明媚的笑容想,这遗像很不错。
伴着一声“吱呀”轻响,鼻尖萦来一股水汽,裴舒睁眼,看到一人正站在门边解着兜帽。
哪位不速之客,来扰人美梦?
裴舒微微蹙眉,坐起身,“庄函,你我已无瓜葛了。”
“可我实在想见阿舒,”庄函兀自走近,“此时此地只有你我,阿舒,与我说实话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