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给多少都行。”实在不行,免费也行。
“那就倒贴。”
两人插科打诨,李祝酒说完,自己就笑出声,扭头一看,贺今宵一脸忧郁地叹着气:“不带你这么欺负人的。”
打闹一阵,李祝酒往里滚了一圈:“饱了,小贺子,下去把碗洗了,朕就寝了。”
次日一早,天还没亮,一士兵着急忙慌进了太守府报信。
临时改道的粮草再次被劫,去接应粮草的大将李蒙负伤,带去的几千人马,死伤过半。正在往回赶的路上。
上次从且兰抢来的粮草早已告罄,原本刚好朝廷运送来的粮草刚好可以接续,结果却再次出了意外。
李祝酒面色凝重,看了贺今宵一眼,转向那报信士兵:“此事不要声张,不可传到军中,传话李蒙慢些回来,我有别的安排。”
那士兵走后,他叹了口气:“果然,朝廷内鬼再次出手了。”
“想不通这反贼图啥,出卖我们到底是为什么?钱?权?”贺今宵一边想一边觉得古人实在太复杂。
“钱,为了钱出卖城池,甚至引起一国的动乱,对于一个本意只是钱的人来说,因小失大了吧,天下都乱了,拿着钱去哪里花?”李祝酒一语中的,然后吐出一口气:“如果说权,那更不能了,能在孜须当个高官还不够吗?出卖我们,甚至拱手让出长虞,对他有什么好处?如果孜须都散了,权力再大,对谁行使?”
一番话下来,贺今宵脑子里忽然清晰起来,而后警铃大作:“有没有一种可能,朝中那人,想造反?”
“朝中反贼勾结且兰,不过是为了造成动乱,天下一乱,换个主人不就混水摸鱼的事儿吗?”
李祝酒双手捧起冷茶喝了一口:“这正是我之前想到的。”
“但没有证据,只是猜测。”贺今宵道。
两人面对面,片刻后,李祝酒忽然道:“有。但是还需要等。”
刚巧此刻,门外跑进来一个士兵,单膝跪地呈上一封信。
“报,这封信是盛京晏府寄给晏大人的。”
李祝酒一手接过:“下去吧。”而后转头冲贺今宵道:“我手不方便,你把它打开,我们要的答案就在这封信里。”
贺今宵毫不犹豫打开了这封信,娟秀的簪花小楷跃然纸上,字里行间都应证了李祝酒的猜测。
晏母在信中写到,最近这段日子,皇上听了礼部右侍郎苏常年的忽悠,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个道士,一心练仙丹,正事不管。
除此之外,还将朝中有真才实干的文武重臣全部大换血,找了些乱七八糟的理由,贬谪的贬谪,充军的充军,发配的发配,比如家里拿不出十两银子的廉洁清官被扣上贪污受贿的帽子,被罚去偏远山区当个小小知县,忠心耿耿的朝臣被指认勾结边将,最后因为忠烈撞柱而死,诸如此类,不胜枚举。
光是晏母列在信件里的名字,都有足足一页之长。
而后被委任的那些人,全是些奸猾鼠辈,正事不管,贪财好色个个名列前茅,当然,其中也不乏有能力者,不过优点盖不过缺点就是了。
“看到这里,明白了吗?”李祝酒看着贺今宵,一颗心沉到谷底,此刻深刻认识了穿到这里接了个多烂的摊子,“先是勾结且兰,想打开西南门户,逼东南城池不许接纳流民,进而驱赶流民一路北上,这些流民,随时都可能发起暴乱,只需要很小的契机,然后是忽悠皇帝醉心邪术,遣散朝中有用的重臣,来一场大换血。”
三月中旬的天气明明已经暖和,李祝酒却感觉周身冰凉。
贺今宵一颗心也沉下去:“朝中有人想造反,制造外患,驱动内乱,还搞了一群随时能搞暴乱的难民盘踞盛京,到时候真要反也就是一句话的事。而那些被贬谪流放外派的,是死是活,全看那反贼的心情。”
也就是说,他们被派来西南平乱,其实也是朝中反贼篡位的一步棋。
遣散所有有用的,能扶起孜须烂摊子的能臣。
而战无不胜的顾将军,竟然成了第一个豁口,还因缘巧合带上了晏棠舟,两人此来西南,也就是说在反贼的计划里,本来就是送出来打算先弄死的。
那这一路的牺牲,这一城的百姓,也就是说,只是预制祭品。
“草!”李祝酒猛地一拍桌子,“嘶!”结果疼得龇牙咧嘴,被贺今宵一把抓住手:“好了,好了,别生气,别生气。”
“他们怎么敢?这一座城,少说也有数万百姓。”李祝酒咬牙切齿说着,恨不得现在就飞回盛京把那个反贼揪出来,给所有战死的士兵和死于战火中的百姓垫背。
想归想,可眼下,他十分清楚,即使知道了这个惊天大秘,然而他什么也做不了,他甚至不能告诉将士们,因为会导致军心涣散,长虞城可能瞬间倾倒于且兰铁蹄之下。
他也不能告诉百姓,让他们逃窜,因为这样一来,长虞成了空城,凭空多出的数万流民又将四处流散,引起新的暴乱。
现实是残酷的,可是他们也只能认命,认命有人里应外合要他们的命,认命地守着这座城,守着这些百姓,认命地拦住且兰人有如神助的进攻,让崩塌来得晚一点,再晚一点。
仿佛落进了一个封闭容器,不能挣扎,不能呼吸,铺天盖地的窒息感和无力感席卷全身。
李祝酒坐在椅子上,仿若行将就木,一时间失去了所有的力气:“贺今宵,好像我们再怎么努力,也逃不过必死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