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槐南轻轻拨了拨祝千山的刘海,祝千山顺着她的动作低下头,眼睛却弯弯亮亮地看着她。
“我听说第一次见家长,应该正式一些。”付槐南点了点夹克的领子,“怎么不穿西装?”
祝千山笑着揶揄:“怕岳母以为我年纪大,配不上。”
付槐南弯着眼一笑,轻盈的雪花落在纤长的睫毛上,很快又融化。
“走,上车。”
坐会车上,祝千山开口:“南南,我妈生日宴,她想请你去参加。”
付槐南系安全带的手一顿,又很快扣好:“好啊。”
祝千山笑了一下:“你不紧张吗?”
“紧张啊。”付槐南声音淡淡,“不过我看你也不太紧张。”
祝千山发动车,散散笑了一声:“按照常例,要不要我跟你讲讲我父母的性格?”
付槐南含着笑意:“在哪儿看的常例。”
祝千山理直气壮:“顾安看的小短剧上。”
付槐南:······
“那顾安很潮流了。”
祝千山微笑点头。
“那你讲讲。”付槐南不掩饰笑意,弯着眼笑。
其实她潜意识里并不太担心。从祝千山身上应该可以窥见他父母的影子。
于是他很是随意地开口了:“我妈很高冷,我爸很暴躁。”
他笑了一下,补充道:“也不知道他俩是怎么谈上的。”
付槐南弯起眼笑了:“这么简洁?”
祝千山手指点了点方向盘:“他们对我咋样不太评价,但对你肯定很好。”
“为什么?”
“因为你是我爱的人啊。”
这逻辑很奇怪,但是付槐南很自然地明白了。她脑袋靠在椅背上,勾起唇角笑了。
叮铃——
付槐南手机响了。
“在催了吗?”祝千山看了看时间,还早。
付槐南接通键话,祝千山已经发车。
“喂?妈妈?”
“南南,南南,你们······直接到第二医院,周玉生,出车祸了。”
-
中心医院,一股浓浓的消毒水味道,宣判着生命的波折。
付槐南和祝千山一路跑到急救手术室门前,手术室刺眼的红色标识光衬得门前惨淡一片。
哭声连片,周玉生的父母瘫倒在座椅上,眼泪似乎无法流尽,手臂止不住的颤抖着。
唐余眼圈红成一片,抹了把脸,向她招了招手。
付槐南慢慢走过去,看见坐在地上抱着膝盖,埋着头的唐其。
“南南······”唐余强自打起精神,“你和七七最亲,你好好陪着她。”
唐余看见后面沉默着的祝千山,挤出一个笑来,向他点了点头。
“没想到第一次见你,是在这儿。”
祝千山声音轻,小声喊了句“阿姨好”。
“你在这陪着南南。”唐余深吸一口气,“我去买午餐。”
说完,她理了理头发,笑了一下:“守着的人可不能身体垮了。”
“我去吧,阿姨,你好好休息会儿。”祝千山轻声说,看了眼蹲在地上的付槐南,转身往楼下走。
唐余跌坐在长凳上,看着唐其埋着头的背影,掩着面深深地,颤抖着呼出一口气。
“小姨?”
付槐南轻轻拍了拍唐其的肩膀,她却没有任何反应,一动不动,像一尊枯朽的断木。
付槐南沉默着,不再喊她,她只是轻轻地环住了她的肩膀,理了理她凌乱的长发。
唐其肩膀轻轻抖动一下,终于支持不住,哭了。
她似乎在死死咬着唇,不让自己的哭声太过凄惨,实际上却适得其反,唐其的声音死死挤压着溢出,像是幼兽在绳网下最后的挣扎。
付槐南感受着她肩膀的颤抖,心中压不住的酸涩蔓延。
付槐南没有哭,她只是感觉唐其的痛与挣扎,像藤蔓一般,从她们相接触的地方蔓延到她身上,将她的心捆作一团。
一小时。
两小时。
唐其抬起头,不敢去看手术室的门,她面色憔悴,头发凌乱,声音嘶哑,下半身因为保持一个姿势而发麻。
“饭。”唐其几乎是用气声说着。
她接过盒子,拆开筷子,很用力的,很认真得把饭菜使劲拨进嘴里,泪水不自觉地从以为已经流不出眼泪的红肿眼眶滴落进饭粒中,像是捶打在泥潭里的硕大的雨滴。
“你去吃饭。”
付槐南听见她嘶哑的声音响起。
她顿了顿,拿起一盒饭起身。
“去和小祝一起吃个饭。”唐余小声说。
“嗯。”付槐南拿着饭到祝千山那里去,默默拆开饭盒,慢慢吃了起来。
她和祝千山应该是这几个人中吃饭吃的最干净的。付槐南这样想。
她抬头,看见唐其已经哽咽到吃不下饭,唐余把大半盒饭菜从她剧烈颤抖着的手上解救下来。
“周玉生是个很好的人。”付槐南轻声对祝千山说,声音很低,“他和唐其从大一开始谈恋爱,到现在已经快七年了。”
“嗯。”祝千山轻声附和。
付槐南用筷子轻轻戳在米饭团上,她说:“我想她幸福。”
-
一场漫长的手术,一直到下午。
付槐南站在唐其身边,靠在墙上,眼见着付宗岩急匆匆带着付槐羽来了。
小孩子大概是最无忧无虑的生物,生死在他们心中,似乎形不成概念。
付槐羽声音脆脆地喊了声姐姐,是付槐南今天听见过的,最有活力的声音。
她轻轻捏了捏付槐羽嘟嘟的小脸。
付宗岩跟唐余了解了目前的情况之后,来到祝千山面前。
这是一个朴素的,成熟的男人,满身疲惫,但面目亲和。
付宗岩常年在外打工,很少回来。
“爸。”付槐南轻声喊他。
“叔叔好。”祝千山站直身体。
付宗岩点了点头。
“我不知道后面会是什么情况,我现在想先跟你谈一谈。”付宗岩声音沉稳,他看了眼付槐南,“你就留在这守着唐其。”
“好。”祝千山悄悄捏了捏付槐南的手,跟着付宗岩走了。
付槐南倒是不太担心他们要说什么。
她看向沉静的,紧张的手术室,心中的不详感越来越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