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水无声盯着木石,表情无悲无喜。木石说:“太快了是么?那算了。”
“没,随便,”千水说,“反正我也亲过你一次了,你亲回来我没意见。”
木石:“……”这个恋爱谈得,比工作还正式。
千水说:“我知道,我不适合谈恋爱。你跟我谈恋爱会很累。”
“嗯,”木石说,“你吃过太多苦,太现实了。但也没什么不好。抓住自己永远比抓住别人踏实得多。”
千水点点头。
木石凑过去,在千水嘴唇上碰了一下。千水沉默地受着。亲完,看见千水没什么反应,木石无声笑笑。
阿水,你根本不会谈恋爱。他想。
木石问:“阿水,你看过别人谈恋爱么?”
千水想了一下:“没。我初中就有人谈恋爱了,但我初一在外面给人端盘子,哪有心思关注这些。但我们这里,谈恋爱无非就是拉个手,亲一下。好像也没有多暧昧。不像上海那么开放,有钱人看上别人,就想拉人去开房,甚至当着别人的面也敢。”他想到这里,一阵厌恶。
木石在千水肩上拍了几下:“那是上海不正经的人。很多酒吧里是这样,把服务员当玩物,关键不少服务员接受。毕竟这样来钱快。而且老板高兴了,赏得也多。”
千水说:“可这样,不会觉得自己很没尊严么?”
“这是一个没钱就是孙子的时代,大家笑贫不笑娼,尊严对那些人而言,算不了什么,”木石说,“而且不少那些人只是在老板面前没尊严,到了其他地方,尤其是在比自己穷的人面前,比谁都横。”
千水点点头:“用这种方式构建自己的自尊,有些可笑。”
“是啊,但有些人就想这么活,”木石说,“有些人被逼无奈,只能去那里。不是所有人都像你,被逼到绝路了,宁愿去卖肾,也不愿出卖自己。”
千水点头。
木石说:“而且有的人为了去干那个,不惜整容。脸垮了,就一直整,一张脸已经和原样完全不同也不在乎,老板喜欢什么样就怎么整,反正。一定要吃这碗饭。”
千水怔了一下,评道:“太疯狂了!”
“是啊。”
木石趴过去,定在千水上方,静静地望着对方。千水整个人如僵尸一样,连呼吸都定住了。木石的手指在千水嘴唇上轻抚,他使千水的嘴唇张开,才笑着说:“呼吸。我就看看你。你不用防着我。”
“没防着你。”千水赌气似地说。
木石低低地笑了出来。千水说:“有什么好笑的。”
“没。”木石笑着说。
“……”
木石凑过去,又在千水脸上亲了一下。千水懵住了,他呆呆地看着木石。木石问:“以后都这样,我不打报告行不行?”
声线一如既往地低沉而又磁性。千水耳朵酥酥麻麻的。他说:“行。”
木石笑笑,又在千水嘴唇上亲了一下,说:“晚安。”
千水恍恍惚惚,他笑了笑,说:“晚安。木老师。”
“嗯。”木石靠过去,脑袋贴着千水的脸,睡了过去。他看起来真的很困,才几秒就呼吸均匀了。
千水低了一下头,嘴唇正抵到木石柔软的发丝。他笑了一下,也闭着眼,没一会儿就呼吸均匀了。
第二天五点半了,千水竟还没醒。这可是近七年来头一遭。快六点了,千枫醒了过来,家里的木门还没开。他迅速返回,绕过缝纫机,爬上楼梯。他看见千水睡得正香。
千枫扬了扬眉梢,低唤了声:“哥哥。”又下了楼。
千枫再次来到灶房门前,拉开门,昨晚那个女人的脸立马撞了过来。千枫吓得大叫一声,砰地把门关了,他听见女生“啊”了一声。
千枫啪嗒地把门别上,再次进了杂物间,绕过缝纫机,爬上了楼梯。他坐在千水床边,气喘如牛,心脏快要跳出来。
千水被吵醒,看见他这幅魂不守舍的样子,忙问:“怎么了?”
“哥,”千枫说,“那个女人又来了。哥我害怕。”
千水蹬地从床上坐了起来。木石也猛地惊醒,他拉住千水问:“怎么了?”
千水说:“那个女人来了。”
木石:“!!!”
千水问:“在哪儿?”
千枫说:“在灶房门外。也不知道现在还在不在。”他大口吸了一口气,趴到窗边,往灶房门前看了一眼,那女人冲他笑。千枫吓得险些儿从楼梯上摔下去,好在千水及时把他带入怀里。
千水在千枫头上揉了一把,他说:“你就在这儿待着。”他放开千枫。
“嗯。”经历了刘四那件事,千枫再也不敢盲目相信自己。
千水从窗边探出头,也看了眼门前。那女人正站在门前,直勾勾盯着眼前的门板女人含胸驼背,头发还乱糟糟的,有些湿润,侧脸很黑。千水钉在原地,直直地望着女人的侧脸,他眼中很快就聚集出水光。他对女人试探性地喊:
“妈?”
千枫:“???”
木石:“!!!!”
“哎!”那女人猛地顺着声源看去,看见千水,眼泪哗啦啦地落在了地上。女人连连点头,她喊:“阿水。”
“嗯,”千水咬了一下嘴唇,他说,“妈,你等我一下,我来给你开门。”
木石的心往下一沉,他扫了眼千枫,又跟着千水下去了。
千水抖着手去开门,木别手掉在地上,门哐地开了。那女人的黝黑的正脸露了出来。千水抱住女人,说:“妈,你回来了。”
“嗯,阿水,我回来了。对不起,妈没本事,在外地打工也要受骗,拖累你了。”林春花说。
“没,没有,是那些人太坏了。他们迟早遭报应。你回来就好。”千水说。
木石疼惜的眼神静静落在千水脸上,心脏钝钝地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