嗔怪轻笑的语气仿佛一根船锚狠狠扎入李浮的心脏里,再用力收紧,每一根钢筋拧成的铁索都无比坚韧地勒住、收紧。
明显兰明禾再将她说得话当作玩笑,李浮也不羞恼,有些漫不经心再次问道:“那阿禾呢,阿禾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你有喜欢的人了吗?”
兰明禾面上的笑意落了几分,在李浮的追问下显得有些沉寂寥落,沉默了好久,轻声开口道:“有,以前有个很喜欢的人。是曾经也想要共度一生的喜欢,一辈子不分离的喜欢……,但是我做错了一件事,她离开了我,应当……还是怨恨我的。”
李浮握着汤匙的手一顿,李家老宅穿骨透心寒的穿堂风这一刻仿佛疯狂席卷她空荡的内府,她扯开唇角,目中漫不经心藏着残忍,循循诱道:“阿禾,过往已逝不可追,你看你喜欢的那个人就因为你做错了一件事就离开了你,说明她根本没那么喜欢你。人总会做错事,是人就会做错事,没有人不做错事,这不是你的错,没人应当用这个理由怨恨你,她离开你也许仅仅只是因为没那么喜欢你。”
她微微探身,双目全然都装满了眼前人,温情如水般掩盖即将呼之欲出的侵略性,嗓音略哑低声道:“我就不一样了,阿禾。……若是我喜欢的人,哪怕她捅破了天我也能给她兜着,别说只是做错一件事,就算是步步错,我也能把错的路给扭成对的路,这世间本来就没有绝对的对错,我喜欢的人做的事便该是正确的事,这没什么,本该是这样。”
“所以,阿禾,别惦念那个残忍无情又根本一点也不喜欢的你的人了。”
换个人喜欢吧,阿禾。
——抬起头睁开眼看向我,阿禾。把你的喜欢都给我,我一定放在手心里捧着,放在心尖上温着,这辈子都不会离开你,让你伤心的。
兰明禾的脸白了又红,面上再次血色褪下的一瞬间,沉默地把碗向桌里推了推,难掩苍白,强撑起笑道:“快喝汤吧,一会儿就凉了。”
李浮看着兰明禾苍白失意的脸色,残忍漠然中升起一丝不忍,她应该再说些什么,好彻底断了兰明禾对别人的念想,但眼前这个人看起来实在是太脆弱了,她怕自己再多说一句话,面前这个人就要彻底碎掉了。
她第一眼瞧见就喜欢得不得了的人,自然希望她免经风雨,若是这个人如今喜欢的是她,她一定要在这个世界上最温暖华丽的地方,为她建造一座温室,让她活在她的掌心。
再等等,李浮心道。
不能着急,眼前这个人还没有完全属于她,她想要兰明禾全心全意的喜欢和爱,就必须比以往任何一次狩猎都要有耐心。
李浮弯了下唇角,止声喝汤。
自己这么厉害,又一贯是最有耐心的猎人,从来就没有她狩猎不到的东西,只要是她决心想要的,李家如是,兰明禾如是。
6年前,李家是她想要的,她不惜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也要攥到手中,但那种想要是为了让其他人不痛快,李家那些人不高兴了,她就高兴了。
但现在不一样了……
李浮用完饭跟在兰明禾身后,穿过山神庙的大殿去后山住所。
山神庙现代化程度不高,沿路附近很远才悬挂一盏昏黄飘摇的小灯,兰明禾走在前面提着一盏方形灯笼走在前面,李浮步履散漫地跟在她身后。
兰明禾和李家是不一样的,李家那就是个争抢来的玩具,瞧着稀奇但金瓶子装旧水,离近了便觉得恶心。
兰明禾不一样……
李浮望着兰明禾的背影,目光沉思一刻不曾离去,良久她忽然在漆黑一片的山神庙小路上笑了。
那一瞬间,步履格外轻快,甚至凑上前去讨要着今晚要和兰明禾一起睡。
山间的风携涧谷的溪水穿过重重山岗,轻柔地拂过山神庙里每一株草木,沉静而温柔地发出缓和飒飒的声音,漫长的风托举起晚归的鸟儿又轻轻落下。
这个人不一样的,她第一眼看见这个人时,她逆光而来,把她捡回家,温柔得仿佛是只属于她一个人的神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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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神在上,这里是——
吾心安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