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诗音的眼泪如同珍珠一般垂在她雪白的香腮旁,她哭泣的时候,并没有发出声音,自然也不会吵闹,但这样安静的伤心,反而比号啕大哭更加令人心碎。
李寻欢不忍去看她的神情,于是只定定凝望着那滴泪水,注视着它滴落在林诗音的衣领上,晕开淡淡的湿痕,一时之间,竟也有些痴了。
然后,表妹故作镇定的声音,在他耳边响了起来:“是我思念表哥,才会让狄大哥来找你,竟扰了表哥的兴致,真是对不住……表哥这些时日,委实太过辛苦,留在这儿放松一二,也是好的……狄大哥,我们回去吧。”
她转身就走。偎依在李寻欢怀里的花魁见此情状,忍不住娇声说道:“还请姑娘放心,妾身一定会好好照顾公子的。”
闻言,林诗音的脚步微微一顿,但她还是努力挺直了背脊,径直走了出去,出门以后,甚至伸手为他们关上了门。
那扇隔绝了地狱的大门一关上,她就腿一软,差点倒在地上,还是狄飞惊及时搀了一把她的手臂,才没让她如此失态。
在她站稳以后,狄飞惊飞快的抽回了手,却也柔声对她说道:“小姐想做什么,只管向我下令便是。打从你收留我的那一天开始,我就对你发过誓,会为你做任何你想做的事,你想要李公子回去,我就会让他回去,不必……不必这么委屈你自己。”
“不……不!”然而,林诗音抹了一把眼角的泪水,抬起头看向他,努力挤出一个感激的微笑来。“我相信表哥,他一定是有他自己要做的事,随后一定会同我解释缘由的……我们还是不要留在这里碍表哥的事了,一起回李园去吧。”
“……”狄飞惊一时无言,不知道应该顺从她的意愿,还是应该直接打破她的幻想,但在对上那双水润的、透着祈求的眼睛之后,他终究向她屈服了。“……是。”
不过,把林诗音送回住所之后,他再掩饰不得自己满心的愤怒,径直冲去了客房。原随云和云出岫正坐在院子里悠闲饮茶,谁知茶刚煮到一半,便见狄飞惊气势汹汹而来,当然,没等他来到两人面前,一旁安静侍立的丁枫已然走上前去,横剑拦住了他。
云出岫手里拿着扇子,水润的眼睛满是好奇的朝他看过去。狄飞惊盛怒之下,精致的面容颜色越盛,只可惜他抬不起头来,叫人看不清全貌,但那垂落的黑亮发丝半遮住了他的面容,却又添了两分欲迎还拒的诱惑。
原随云和他也是一般想法:他虽然被如花似玉的伴侣养刁了胃口,但似狄飞惊这样好看得出奇的人,也着实令人赏心悦目啊。
不过欣赏归欣赏,对方此时前来,可不是出于好意,对他的来意,原随云心里一清二楚,因而挥了挥手,示意丁枫退回来,一边温和的开口说道:“狄管事这么焦急赶来,想必是有要事要告知我等,莫非……是李公子和林姑娘出了什么事不成?”
云出岫瞥了他一眼,看出了他心底的想法,再看向狄飞惊的时候,目光不由染上了两分同情之色。狄飞惊却连一个眼神也没分给他,只是肃容对原随云说道:“原庄主何必明知故问?小姐好心收留你们,虽然也没有指望你们有所回报,不想却是收留了一条毒蛇,你们怎么能引她去天香楼呢!”
将李寻欢在天香楼的消息透露给林诗音知道的人,自然是丁枫,但这一举动实则是出自原随云的授意,因而说是他做的事也并无错处。但面对狄飞惊的愤怒和质问,原随云仍是不紧不慢的回答:“不,狄管事,你错了。”
狄飞惊道:“哦?在下愿闻其详!”
原随云笑道:“我可不是原庄主,家父身体强健,精神也不错,想来还能执掌山庄多年,所以,我是原少庄主。”
他话语里并没有包含什么多余的情绪,却让狄飞惊听得心里一堵——他见过的那位原少庄主,比他还要年长几分,容貌也和原随云多有相类,想必就是他的儿子,但对方在这个年纪,肯定是生不出那么大一个儿子来的,那么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对他来说,全然是还未发生的将来,现在的他,究竟有没有那个本事帮助自己返回大宋呢?
原随云继续说了下去:“当然,在你认识我的时候,想必在下已经接任庄主之位了。说起来,在下倒有几分好奇,不知道阁下与我们,是在什么样的情况下相遇的呢?”
他只字未提林诗音的事,是因为这个人对他来说其实全然无关紧要,只是他用来乱扰狄飞惊心思的工具罢了。对方的意思,狄飞惊也是了然,方才提起林诗音对他的恩情,亦有提醒他放过林诗音,只管来针对自己的意味,但对方这样闭口不提,一派镇定,俨然是心若磐石,不会为自己三言两语所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