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自家小少爷生病这件事,李自奚其实很有些话想说。
“如果他们不是一到这个地方就兴奋得什么都不带去野外过夜,至于风寒入体,烧成这样吗?!”
“也不能这么说。”丁枫还是可以体谅自家主人的心情的,毕竟自从他们俩看对眼以后,自己不知道被云出岫派去买过多少回防火图了,以至于书店老板都对他十分熟悉,承诺一有新货会及时通知他。“之前我和云公子因雪崩之故,被困在雪山上长达半年之久,虽气候严寒,但他从未生过病,反而如鱼得水。我想,他这次发烧,还是逃不开上次受伤的缘故吧。”
那是,死而复生,又不能连带着身上的伤一起好全,这或许也是原少庄主寸步不离的守着他的原因吧。云出岫一动武就浑身酸痛的事,李自奚自然也是知道的,偏他自己就是那个神医,也没什么外援好求助,还三申五令的不准他告诉萧东楼。李自奚琢磨着,要不然他还是借机去趟大唐,把大少爷云无心找过来算了,那边的大夫连萧东楼的身体都能治好,调理身体这种事,指不定比小少爷更在行呢?
“少庄主既然不愿意离开云公子,咱们就先去向这家的主人道个歉吧,也算为他们缓和一段时间,不至于失了礼数。”丁枫习惯性的张罗道。李自奚也觉得理所应当,两个人于是让窈窈盯着少爷们的情况,走出房门去问了问被派来服侍他们的下人们,此地的管事何在。
再然后,他们就见到了狄飞惊。
他是个好看得出奇的年轻人,好看得已经到了让人过目难忘的地步,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一直低垂着头,因而整个人显得很谦卑,很恭敬。
丁枫却并不会因此而轻看他。
因为他在第一时间就察觉到了对方的武功非同一般,不是个可以轻易招惹的人物,不由在心里暗叹,不管是何处的武林,水都是那么深。他们不过是在路边随意寻了一个地方借宿,对方随意派出的管事,就已是这种水准,不知道这家的主人,又会是何等夺目的风采呢?
他意识到自己得在原随云问起之前,先打听好这家人的情况,脸上的笑容顿时加深了几分,感激万分的先向这位狄管事道了谢,又说自家夫人的病情委实严重,自家主人一时不敢离开,害怕造成一生遗憾,因此派自己先来问一问恩公的名姓,稍后也好登门道谢。
——然而,话才刚刚起了个头,他忽然察觉到一股凌厉的视线迎面而来,风刀霜剑一般刮过他的面皮。他不明所以,又自觉这里根本是另一个世界,自己怎么都不可能和另一个世界的人有仇吧,便面不改色的说完了话,微笑着静候对方的回答。
但,狄飞惊接下来的问话,却让他大吃一惊,差点绷不住脸上的神情。
狄飞惊问他:“你是丁枫?”
那语气并非是纯粹的疑问,相反有疑惑,也有几分笃定,不像一时兴起,倒像是阅尽千帆之后,终于有所明悟一般。
可他是怎么知道自己的名字的?初次见面,自己又没有介绍,他本是绝不可能说出这个名字的才对啊!
丁枫百思不得其解,殊不知狄飞惊心中,也满是难言的苦涩。原来,这里并非他原本的世界,他原本应该身处百年前的汴京,做他六分半堂的堂主,之所以会出现在这里,完全是因为一场无妄之灾。
一个名为原胧雪的来历神秘、双目失明的少女出现在神侯府中,让六分半堂总堂主雷损一下子变得很警惕,很紧张。他当然没有直白的表现出这一点,但狄飞惊为他做事那么多年,实在是太过于了解他,如何看不出来呢?
他试图杀死对方,但那姑娘哪怕因走火入魔之故,时而清醒,时而疯癫,武功也高到令人不敢相信她还如此年轻的地步。雷损似乎并不希望别人知道此事,一直小心谨慎,徐徐而图之,却没想到因为一场连云寨之乱,原胧雪突然就得了太子的青眼,令他们投鼠忌器,一时不敢擅动,原胧雪的哥哥原玄都的出现,更是让武林局势又产生了新的变化——他不仅武功奇高,而且极擅医术,甚至医好了戚少商被砍断的左手和无情残废已久的双腿,若放任他继续医治苏梦枕的话,于六分半堂无异于一次巨大的打击。
只是,还没等他想出对付这个人的办法,他就在深夜的浓雾之中遭遇了不知名人士的袭击,对方并不想要他的命,只是将他逼入了一片突然出现的桃花林之中,他原本以为那是自己没见过的迷药,连忙从林中走出,谁知出现在他眼前的,却再不是汴京繁华的街道,而是郁郁葱葱的深林。
他再也没能找到回去的路。
后来,他在城中偶遇林诗音,帮了她一个小忙,林诗音为了报答他,收留了他住在此地,他也十分感激,是以决定给她做个管事——却没想到会在今日与丁枫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