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身雪白的衣裳，一尘不染；一张苍白清秀的脸上，总是带着种冷冷淡淡、似笑非笑的表情；身边总是跟着个风姿绰约、我见犹怜的绝代佳人，而他每次出现时，带的人又俱都不同。

这就是视功名富贵如尘土、却把名马美人视如生命的世袭一等侯、当今一等的风流侠少，狄小侯爷狄青麟。

——但今天，他的身边却是空空如也，竟没有美人随行。

有好事人出声询问，狄青麟的眼睛不着痕迹的往云出岫身上看了一眼，随后嗤笑一声，慵懒道：“此地已是春色灼灼，我若是带了人过来，只怕便是自取其辱了。”

毕竟，美人的美貌，除了是她自身的资本以外，岂非也是她的男人的脸面？

云出岫却没关注他，而在和原随云咬耳朵：“怎么现在江湖上，那么多人喜欢穿白衣服啊？也不怕被错认成西门吹雪。”

毕竟万梅山庄庄主经年累月一身白衣，是全天下的人都知道的事。

原随云亦低声笑道：“能被认成西门吹雪，岂非也是一种福气？”

云出岫揶揄道：“就怕……这是要命的福气啊！”

在这江湖上，与西门吹雪结仇的人，又岂在少数？

原随云不以为意。他自己自傲到绝不肯和别人穿同一件一模一样的衣服，但也同样不会在意别人的想法：“若是果真有人因此而死，自然也是顺应心意，得偿所愿，毕竟这应该是他们这一生之中，唯一能和西门吹雪有所交集的时刻了。”

云出岫：“……”好吧，老原还是那么毒舌啊。

而在他们说话的这段时间，狄青麟已然施施然走到原随云面前，居高临下的望着他道：“你要买马？”

原随云柔声道：“是，不然在下何必赴会呢？”

狄青麟直言道：“那我要跟你做对！不管你出什么价格，我都要比你多三两！”

他说这话的时候，脸上还带着若有似无的顽皮笑容，好像正期盼着原随云对他发火似的，但原随云定定的望着他，脸上的笑意半分未变，相反仍是柔声说道：“小侯爷是不是想要买下这匹马，再送给万叔叔？毕竟，即使是小侯爷你，这样追着人作弄，也难免被人说是恃才傲物、目中无人，而把价值万金的宝马轻轻松松送给别人，就算大家对你有再多的不满，不得不夸你一句豪气万丈、胸怀百川了。”

闻言，狄青麟的笑容顿时一滞。原随云笑道：“小侯爷既然有如此豪情，在下岂能阻碍？这马我就不要了，还请裘总管，把这宝马交给小侯爷吧。万叔叔，你也别怪侄儿不能孝敬你，说到底，总是宝马配英雄，您也不曾吃亏不是。”

说罢，他就对丁枫摆了摆手，示意部下回到自己身边来，自己则搂着云出岫，整好以暇的看起了热闹。而万君武的目光在两个年轻人之间来回探看了片刻，考虑到自己和无争山庄庄主，即原随云之父原东园的老交情，也只咳嗽一声，作壁上观了。

而狄青麟被他戳破心思，如今骑虎难下，买马不是，不买也不是，送马不是，不送也不是，最后只能咬牙付了马钱，又把那匹马送予了万君武。

只是这样一来，众人全然没有敬佩他一掷千金的气魄和宝马赠英雄的豪情，反而不约而同的略过了此事，这匹马场中最好的宝驹，就在这样莫名的沉默当中完成了交易。

*

马会过后是筵席。

虽然筵席上酒很好喝，菜也很丰盛，但是原随云只是略饮了两杯酒，就携着云出岫起身告退了，毕竟他并不是个好酒的人。

何况他身边有如此佳人作伴，回房过后，自有大好风光可看，难道比在酒席上看一堆大男人有趣？

因此他一说要离场，在场众人的脸上，都不由带上了几分委婉的春色，谁也没有试图挽留他，就连作为长辈的万君武也道：“你只管去便是。你们谁要请随云喝酒的，都算在我头上！”

他当然有这么说的底气，因为江湖上，人人皆知他是海量——不仅刀法无双，酒量也一样天下无双。今日他又得了场上最好的一匹马，得意之下，自然酒也喝得特别多。

然后，原随云就回客房去了。

牡丹山庄的客房也很豪华，布置得很舒适，更何况他们刚从蝙蝠岛回到中原，身边俱是随行的下人，云出岫的侍女窈窈已经依照他的习惯打好了热水，点燃了熏香，甚至还给他们整治了一桌爱吃的小菜，旁边放着的是温好的美酒。

——比起自家情人，云出岫倒称得上是爱酒之人，只是他一向娇生惯养，从不奉行大口喝酒、大口吃肉那套，他若要喝酒，一定要有人温过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