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春的京城,和往年没有什么不同。
望着街道两旁,沈秋晚神色一阵恍惚。不过才一年,竟比上辈子还要漫长。
她又回来了。
今年不是景元二十四年,是天佑元年。
再也不会有景元二十五年了。
她本想先去找三表兄,但新帝登基后,三表兄被封了勤王,早已去往封地,不在京城。
于是她又从怀里掏出纸笔,写写画画。
沈秋月立马又出去打听兰心、莲心两人的下落。
偏僻客栈,一处不起眼的房内。
沈秋月:“晚妹,我都打听来了。兰心现在宫内,莲心留在曾经的四皇子府。”
沈秋晚眯起眼,眼底划过一抹疑惑。
她犹豫了会,提笔在纸上唰唰写字:我们去找莲心。
先去找莲心,然后再想办法混进宫里。
翌日清晨。
沈秋晚两人蹲在四皇子府附近,终于等到莲心出门。
待莲心走到一条小路上时,沈秋月眼疾手快,一把把人给拉到了胡同里。
“郡主,您怎么回来了?”
莲心看清沈秋晚的第一反应,不是惊喜,而是惊恐。她的眼睛蓄满泪水,声音哽咽:“您不该回来。”
“什么意思?”沈秋月警惕环视四周。
莲心小声啜泣起来。
“陛、陛下都知道了,他就在宫里等着您。他要奴婢把您骗进宫里,否则就杀了兰心。”
“郡主,奴婢做不到骗您。您快走……忘了奴婢和兰心吧。”
若是没了郡主,她和兰心也没有必要活着。
突然,她脸上一热,抬眼看去,是郡主在给她擦泪。郡主张张嘴,虽然没有发出声音,但是她看出来了,郡主在说别怕。
她吸吸鼻子:“郡主,奴婢什么都不怕,只怕您过不好。”
沈秋晚眼眶微微湿润,从怀中摸出纸笔:你和兰心都不会有事。
既然这是陆明慎做的局,那她就更要赴约了。
既然命运把她逼到无路可退的路上,那就大刀阔斧,背水一战。
皇宫,养心殿。
寝殿内,光线昏暗,药味弥散,一片死气沉沉。架子床正中央,男子面色惨白、双眸紧闭,只有睫毛时不时轻颤。
突然,门口传来细小的吱呀声响,他睫毛猛颤了一下,随即恢复正常。
宫女低着头,一步、一步,向他走来。
陆明慎感到自己胸腔里的那颗心脏,开始加速跳动。是她回来了吗?
他嘴角微微向上扬起一个弧度。
所以,她其实还是有那么一点在意他的吧。在意的是陆明慎,不是陆明礼,不是沈念安,是真正的他。
他心情不受控制欢快起来,正要睁眼看她,一支冰凉的簪子,抵上他的喉咙。
他猛然睁开双眼。
映入眼帘的是他日思夜想的脸。
可是,为什么她的眼神这么冷?为什么她的眼里满是……恨意?
“晚晚……”他声音沙哑,眼底溢满不解。
沈秋晚手抖了一下,抵住他喉咙的簪子又更深了一些,他的皮肤已经开始渗血。
“为什么……”为什么这么恨他?
他想不通,真的想不通。两辈子了,他从未得罪过她。他只骗过她一次。就是他说他是沈念安。
除此之外,他问心无愧。
她没有回答,只是握紧簪子那只手继续用力。
察觉到她是真想杀死他。陆明慎的心瞬间凉了半截。
就在簪子要刺入他喉咙的前一刻,他反手抓住她的手,把她整个人牢牢禁锢在怀中,眼尾猩红,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
“皇嫂,我给过你机会的。”
杀他的机会,只此一次,前世他给过了,是她自己不要。
“皇嫂……”
“我到底做错什么了?”
明明,他都已经把自己的心捧到她眼前了,可她为什么就是看不见。
前世,她是为了大哥。那今生,又是为了谁?
“皇嫂,你就厌恶我至此,连句话都不愿意再同我说吗?”陆明慎越说越委屈。
是,他永远恨不起来她。可是,他也会怨她,明明是她先对他好的,为什么两辈子了,都毫不犹豫把他丢弃。
他就这么比不得旁人吗?
突然,他腰间一痛,他低下头,只见一把匕首插入自己腹中。
他不可置信瞪大双眼,抬头看她:“晚晚?”
沈秋晚依旧一言不发,但眼底畅快之意却不加掩饰。
她边笑边流泪,手上继续用力,又将匕首刺得更深了些。
他害死念安、害死舅舅,她思来想去,觉得也没有必要为他们讨个解释。有什么话,就让陆明慎到下面,亲自去和他们说。
她趁他松手一瞬间,飞速闪身往门口奔去。
脚下却踉跄了一下,一双大手牢牢扣住她的脚踝。她跌倒在地,吃痛地皱起脸。
她用手朝门口爬去。明明近在咫尺,却越来越远,她的身体被人往后拖了回去。
她回过头,对着陆明慎怒目而视,却意外对上他红肿的双眼。
他怎么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