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父没有回话,只是沉默。
“哎,别管那么多了,快开始吧!”柳易及时出声催促,拉回了污染物的注意力。
这些常年浸淫于棋牌室中的污染物,显然对这些游戏已产生了近乎规则的执念,他一开口,它立即将注意力转回了桌面上。
洗牌声再起。
这一局,沈平澜赢了。
污染物神色难看地将手伸入口腔,用力一扯——
“沙拉!”
皮肉与口腔内部间产生黏连的丝线,缱缱绻绻像是不愿分离,但最终还是被它重重撕下。
带着牙齿、带着牙龈、带着上下腭,整个“嘴”被它丢在了牌桌正中央,血液缓缓流出,向四面八方蔓延。
而柳父则沉默着,将手放入口袋里掏了掏,也扔出了一块漆黑的血肉,不知来自何处。
接着又是第二轮、第三轮……
直到某一刻,浑身上下只剩了个躯干的污染物猛地仰起脑袋,黑乎乎的触须自它眼眶与伤口截面处徐徐探出,将它从凳子上猛然撑起。
桌子随之晃了晃,大量血肉团块原本高高堆叠在桌上,此时哗啦啦倾倒在地,覆盖了早已被黑色青筋与污血盖满的桌面。
柳易一手托腮,看着它的身上一点一点长出新的四肢、嘴巴等部位,在嘴巴长好的第一时间,它发出了一声不耐的嘶吼:“不……玩了!你们肯定……合伙,出老千……!”
他一听不干了,父亲帮他调查协会任务的事情,那能叫出老千么,“不是我们的问题,是你牌技差。”
污染物叼着烟,冷冷道:“我好心……陪你们这几个新……人玩,可不是来被……你们耍的!”
它看起来有点想出手,但目光在触及柳父与沈平澜两个身材高大的“同类”后,犹豫了下。
正好这时它的新手臂长了出来,它下意识一挥,端着空托盘往棋牌室深处走去的女性污染物被他撞到,一个趔趄,手中的托盘乒乓掉在了地上。
女人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而疑似棋牌室老板的男性污染物正好有了发泄怒火的窗口,在下一秒逼近一步,直接一巴掌糊了上去:“说了……多少次,还不长眼?我……要你这……臭娘们有什么用?!”
女人的脑袋在它那超出凡人的大力之下,直接被拍得转了接近一百八十度,发出令人牙酸的咔啦声,软绵绵地卡在了身后。
柳易睁大眼睛,站了起来。
污染物扇了一巴掌显然还没有过瘾,上去又是一脚,直接将女污染物踹倒在地。
女人趴在地上,折了的脑袋耷拉在后背上,摇摇晃晃地看向了步步紧逼的男人,嘴唇开合了几下,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踹人和倒地的动静都很大,但周围牌桌上没有一个人转头看一眼,全都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的牌桌,继续着属于自己的游戏。
眼看污染物要上前补第二脚,柳易忍不住伸手抓住它的衣服后领,“别打她!”
污染物试着往前走,却发现衣领被揪住的力量还挺大,一下子没走动,它转过身用纯黑眼目死死盯住柳易,冷冰冰道:“我教训我自己的……婆娘,和你……有什么关系?”
它又上下打量柳易几眼:“你……你们看着很面生……和我说实话,你是不是……这个女的在外面的……姘头!”
柳易瞪大了眼睛看着它:“我不是!只是……家庭暴力是不对的。”
污染物哼笑着,此刻的它看上去竟是有了几分人样,“对不对的……又不是你决定的,我教训婆娘……那是……天经地义!”
“……”柳易觉得和这个人无理可说,于是看向地上折了头的女人,“你快走吧。”
“……”
然而地上的女人不回他的话,也没有任何动作。
软绵绵的脖子骨碌碌歪向一边,令它的双目对准了满是黑污的地板。它脸上的表情木然,从被骂被打到倒地,没有一丝变化,僵硬到近乎展露出一种冷峻。
柳易愣了一下。
沈平澜站在他身后,全程没有动作,只是沉默观察着这起事件,因为他知道自己不会改变什么——除非他直接掏出刀来,把棋牌室里的人都砍死。
尘归尘土归土,才可没有压迫、没有痛苦、没有悲伤、没有麻木。
但他至少目前还不能这样做,这里聚集了很多村里的污染物,或许能打探出重要情报。
光是一个牌局,就让他摸清楚了此地污染物的许多共通特性。
此外,无论怎样……无论是施暴者也好,可怜的受害者也好,都已经是污染物了,身为人类的他们早已死亡。它们都是怪物,都是他清除的目标。他救不了它。
是的,他救不了……柳易也救不了,这个女人救不回来了。
突然似有所觉,他猛然往前看去——
那个高大的异类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女污染物身后,从灰变棕的凌乱长发随着它微微低头而垂落,大量烙铁般的丝线缠绕住满是伤疤的面孔。
它变模样了,变成了在黄昏乐土看过的样子。
为什么?
它因为什么而变模样,又为什么……正以一种近乎悲伤的目光,看着地上的污染物?
沈平澜心头霎时充满疑惑。而男污染物此时也抬起手臂,想要挣脱柳易的钳制。
“嘻嘻,哈哈哈!”
这时,一阵稚嫩的笑声自棋牌室门口传来,极富穿透力地回荡在整个室内,打断了动作。
无论是站着的棋牌室“老板”,还是地上的“老板娘”,此刻都齐齐转头向门口看去。
“爸爸,我回来啦!我回来啦!”蜥蜴一般爬行在地的孩子咧开黑洞大嘴,快速地爬进了棋牌室内。它赫然是之前柳易二人见过的那群熊孩子中,为首的那一个。
“妈妈,我要吃饭!我要吃饭!烧饭!烧饭!我要吃!嘿嘿,哈哈哈!”
黑洞大嘴里不断发出夹杂笑声的大喊,孩子猛然跃起,直接扑到了女污染物身上,漆黑的目光贪婪地锁定了女污染物的身躯。
一口咬下,血肉藕断丝连的黏腻声随之响起,它竟从自己的母亲身上咬下了一块肉来吃!
“老板”停止了欲打人的动作,静静地看着这一幕。
家暴被孩子打断,但好像结果更糟糕了?
柳易盯着地上那子食母的一幕,疑惑在脑子里盘旋:
这个村子在被污染之前,到底是什么模样……
……才能构筑出如此污秽、如此邪恶、如此充满罪恶的“生态体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