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生命体在那里,但他看不到,微弱的感应只浮光掠影般自意识的海面上拂过。
柳易看来真有个“父亲”,只不过能力特别,可能并不存在于物质世界中。
猎人的精力是有限的,沈平澜的专长就是战斗、杀戮,因此在感知上只是略超过普通猎人,算不上出众,感知不到一些特定种类的怪物是有可能的。
但杀意感知足以弥补这一缺陷。一旦看不见的怪物针对或者附近其他生命迸发出杀意,他必然能捕捉到,并由此顺藤摸瓜,在战斗中找准怪物的形体。
现在几乎感知不到,说明柳易的父亲没有敌意……
想到这里,沈平澜微一皱眉。他心里突然有了一种微妙的感觉,这感觉像是有一根羽毛轻轻拂过大脑表面,有什么东西正破土欲出,可一切又在刹那间烟消云散,令他无从下手。
奇怪。
他放下喝完的汤碗。
坐在他对面的柳易转动眼珠,几乎是光明正大地打量他。
这是什么表情?难道说沈平澜感知到了父亲的存在?
柳易放下筷子,他也吃好了。
两人默契地没有提起刚才那番无声的观察,收拾了碗筷。柳易朝家人挥挥手:“老爸,哥哥,我去开会了,晚上估计会很晚回来哦,拜拜。”
两脚把自己踢进运动鞋里,他与沈平澜走出门。
并肩走在路上,时近晚上七点,晚高峰还没结束,路上依然是川流不息的人流车流,时不时会有人向两人投以注目礼。
无论何时,猎人在城市里都是鹤立鸡群的存在。
柳易看看又是沉默又是面无表情的男人,主动提起了话题:“沈哥,这次会议会以什么形式召开?”
沈平澜微微摇头:“这次的会议通知下达得紧急,具体情况我也不清楚,不过从透露出的口风来看……恐怕不会是一场轻松的会议。”
柳易神色微肃:“也正常,毕竟这次任务,功劳大,损失也大,影响范围广,处理起来想必非常麻烦吧……”
离声苑离猎人协会的总部很近,闲谈间两人就步行到达了猎人协会总部。
推开厚重的正门,走进流淌着舒缓音乐的协会大堂,两人被告知,这一次的会议竟将以单独问话的形式进行。
会议的主导者们,每次将对一位白鸽教会总清剿任务的参与者进行问话,并给出奖惩。而同时会有多场问话会议进行。
当沈平澜被叫出大堂后只过去了一两分钟,一位公众助理就把柳易也带去进行单独问话。
离开大堂,穿过中庭,沿着一条偏僻小径,绕过右侧的总务部,他走入了与总务部后方一栋相连的建筑。
这里曾经或许是教堂的一处藏书室,整栋建筑成宽矮结实的塔状,一排排书架沿墙壁螺旋上升,如今已堆满了总务部的资料公文。
宽敞的一楼大厅被设计成多人办公室的形式,还没有处理完的公文被随意堆在了桌角。
此时,有一人坐在在大厅最深处、也最大的那张桌子后,左右两侧各坐有两人。
身后的玻璃窗外有稀薄夜色照进来,他们的面色尽数拢在黑暗里看不清晰,几乎成了黑暗的剪影,从三个方向将柳易包围。
坐在主位的人影向前微微倾身,近乎和蔼的面孔进入灯光中,这是个看外表大约在四五十岁上下的女人。
她微弯眉眼,一条条细纹温和地蜷起,清爽的声音在塔楼里回荡:“你好,柳先生,我是总务部部长,奚蕾,是这场问话会的主会人。”
不等柳易回应,她就以与声音、外貌略为不符的强硬态度继续说道:“现在,柳先生,请向我们描述一下在清剿任务末尾,也就是白鸽怪异被杀的那段时间期间及以后,你所经历的一切事情——请事无巨细地告知我们。”
竟然一上来就问那个时段的事情,看来这次的会议果然很有针对性。
柳易站在五双探寻的目光下,没有椅子,理论上是一个被动的姿态,但他轻微调整了一下站姿,在几人眼中竟有了一种从容姿态,就好像他只是在经历一场普通的问话,只是被要求做出一些无关紧要的陈述。
沉思几秒,他抬起眼:“那个时候……”
——柳易从裴应风的尸体中抽出了齿鞭。
轻轻甩了一下武器上的人类鲜血,他这才侧过头,正对走过来的男人,以及男人后方隐隐包围过来的众多猎人。
清除掉了亵渎家人的存在,他当下的心情称得上愉悦,于是轻快地出声问道:“现在怎么办呢?你们是想要和我们再打一架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