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曲声进入终末,教堂中传来轻轻的鼓掌声。
许墨一边鼓掌一边微微笑叹着:“虽不知道你到底想通了什么,但你的变化让我很惊讶。”
重华双手从琴键上放下,睁开眼看向下方的长椅,看向许墨的双眼带着一丝奇异。
“我真不知道我们之间谁才是读心者了,你这么擅长捕捉人的情绪的样子,真的是失去了共情能力吗?”
许墨被这么问,站起身双手插兜,那张斯文俊秀的脸上浮现出调侃般的笑意:“我是不是失去了共情能力,你来看看不久知道了吗?”
许墨这么一说,重华就明白了他的意思了,他说的是让自己用心灵感应去看他的思维记忆。
重华眉梢不悦的微微挑起,看着许墨的眼里蕴含着一丝危险:“你明知道我不喜欢那样,却总是这样挑衅我,是真的不害怕吗?”
重华不理解许墨这种思维模式,面对着一个随时能读取自己内心在想什么的心灵感应者,不仅不厌恶,害怕,反而非要往上凑,想让对方时不时就读读看他脑子里在想什么?
事实上,重华并不喜欢对人使用读心,每个人的思维中有包涵着无数的潜意识,其中想法太多了,而人的负面心理造成阴暗想法也为数不少,虽然大多数人只是想想,不会真的去现实中实行。
但她面对的不是一个人,而是无数人的负面心理,那些心理要多黑暗就有多黑暗,要多肮脏就有多肮脏,很多时候那些思绪都会污染她的心境,让她觉得人类都是及其丑恶不堪的,很容易把她的思维拽入黑暗面。
所以除了真的是关键时刻需要,否则她基本是不想去接触别人的思维的。
幼时由于生命安全遭到威胁,所以经常开着读心这个能力,长时间沉浸在组织人员那黑暗的思维中,她自己也差点曾经被拖入进去,她前世二十来年的三观被偏移的这么快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
所以,等她真正安全下来之后,她就很少去读别人的心了,只因为,那么做对她的心态维持太危险了。
即便是许墨,他们认识了十几年了,重华去读对方想法也仅有两次,一次是五岁时香樟树下对他的好奇,一次是被他发现自己万物感应没有失去。
而比起直接读心,她更愿意用语言来交流。
只不过大部分时候她并不会与别人交流,因为她自身的原因,这个世界对她来说没什么真实感,她没有了解的欲望,自然也就没什么与他人交流的欲望。
“所有人都害怕我,偏偏你要反其道而行之,你应该遵循自己的本能远离我的。”
其实,重华知道她周围的人是怎么看待她的,从小开始,研究员,实验品,在工房中的同一批培育品,培育师,同僚等等等等………
但除了许墨,所有人见过她的人,都会潜意识的害怕她,然后远离她!
他们或许会尊敬她,却绝不会靠近她!
而她也知道这样的原因。
重华本质上是高维生命,除舜华外,她的生命本质高于这个世界所有人,面对能压制自身生命阶层的高阶层生命,会产生面对异类的异质感太正常了。
再加上她可以改变生物本能的evol万物共感,面对她,所有生物的本能会产生躁动就更正常了,因为他们的本能在提醒着他们,快点警觉起来,对面的家伙很危险!
以及她那副白化病人一般的样貌,简直与众人格格不入。
这三者相加,面对她,人们会害怕简直再正常不过了。
许墨看着眼前的女子,对她眼中沉郁的危险毫不在意,他已经面对过太多次了,自从他发现对方的心灵感应evol没有失去,对方就经常会用这种危险的眼神看他,他已经习惯了。
他抬步迈上台阶,走到钢琴边,胳膊搭上钢琴支架上,手抵着侧颚,微微歪头注视着琴凳上坐着的重华笑意盈盈。
“你以为我们认识了有多少年了,以我对你那颗聪慧大脑的了解,你就算不读心也能看得出别人的想法吧!害怕与不害怕又有什么意义呢?”
听着许墨这近乎开诚布公的话,重华愣住了,周身的喜悦氛围骤然散去。
然后,显露出少见的仿佛嘲讽般的尖锐,她一字一顿的重复着许墨的话:“以你对我的了解?”
“哈?你真的了解我吗?我都不了解我是一个怎样的人,你要怎么了解?”
重华觉得许墨的话实在可笑,她从不觉得有人能了解她,而她也不想要别人来了解她,因为她太清楚如今的自己已经变成了一个什么样的怪物了。
或许曾经那个在和平世界长大的她有人了解过,但如今的她,见过了太多死亡和绝望,她曾经的三观都被摧毁殆尽,在黑暗与恶意中重新生长出来的这个她,只是过去的残渣在扭曲的执念中孕育出来的丑陋的怪物。
这个怪物无法融入这个世界,无法爱世界,无法爱人类,甚至无法爱自己,现在的她可以毫不犹豫的去伤害他人,更可以毫不犹豫的去伤害世界。
正是这个世界把她扭曲了这样的怪物,而她也终将摧毁这个世界!
他了解她?如果他知道她将来会做出那般残酷的事的话,他还能说出了解她这种可笑的话吗?
重华一想到这里就皱起眉厌恶的用力合上琴盖,不想再去想这个话题,难得的好心情被破坏了,她站起身准备离开。
“嘭!”
沉闷的声音回响在教堂内。
钢琴边。
一只男性的大手重重的覆在琴盖上。
斯文俊秀的男人一只手撑住琴盖,一只手用力扣住女子的手腕止住她的行动,以身高优势居高临下将她重重围困住,不容许她离开。
许墨缓缓的弯下腰,带着一丝丝压迫靠近坐在琴凳上的重华,紧紧盯着她的双眼,眼中涌动着阴沉的波澜,隐约带着一丝怒气。
“你总是这样,从来不愿谈及自己,甚至不愿意让别人靠近你,每每稍靠近你一点,你就会将他人推离………”
仿佛怒到极致,随即就深吸一口气强压隐忍的说出最后一番话。
“若单单只是如此也就罢了,对自己的身体状况毫不在意,连自己的人格出问题了都放任自流,你知道再这样下去你会怎样吗?”
重华惊讶的瞪大双眼,两人离得太近,熟悉的气息汹涌而来蹿入呼吸,令她大脑产生缺氧般的空白。
看着眼前有些陌生的男人重华愣住了,她从未见过情绪这么激烈的许墨,即便小时候,她也从未见过,对方在她眼里一直都是个疏离而理智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