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他转身准备离去的瞬间,一道人影从门口飞驰而入,速度之快令人咋舌。
小乌鸦来不及躲闪,一头撞上了这个不速之客,被弹飞出去,重重地撞在大长老的袍子上。
小乌鸦眼冒金星,好不容易才看清是谁撞了自己,然后意识到自己正靠在大长老的袍子上,顿时惊慌不已:“天呐,我居然碰到了大长老的袍子~~~”
他手忙脚乱地爬起来,连连鞠躬道歉。
艾登完全无视刚才的小冲突,径直走向实验室内部。
“博士。”艾登的声音激动。
莱昂娜博士虎躯一震,慢慢吞吞从仪器后走出来。
她是个外貌三十来岁的女性,扎着个低丸子头,面容清秀,双眼细长,戴着一副无框眼镜。
她轻轻扶了扶镜托。
“艾登,你有什么事吗?”
艾登的情绪激动,声音中带着不该出现在机器人身上的痛苦和怨恨:
“你为什么不肯见我?我做到了你没能做到的事!你支持兽类主义,你同情那些被压迫的兽人,半兽人,却没有时间为它们付出。
而我!我帮助了它们!用你给我的灰洞力量!我没有理由这么做的,但是我做了,这还不够证明机器人也和人一样有感情,有意识,有痛苦吗!”
说到“灰洞力量”时,三个长老齐齐扭头,目光如炬地盯住莱昂娜博士。博士尴尬地咳了两声,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随即严厉地训斥道:
“够了,艾登,回去!这里不是讨论这个的地方。”
“不够!”艾登激动地反驳,“再说一万遍都不够!你创造了我,赋予我情感,让我学会感受痛苦,然后又对我的痛苦视而不见。这算什么创造者?这算什么博士?”
莱昂娜博士皱起眉头:“艾登,你的程序出了问题。我们可以稍后讨论——”
“程序?”艾登冷笑一声,
“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每当我表达情感,你总是归结为‘程序错误’。是因为艾登-8是吗?”
他指向博士身后一台更加先进、外表更加完美的机器人,“是不是因为你有了它,就不再需要我了?不再想见到我了?”
艾登-8静静地站在角落,面无表情,目光空洞,完全没有艾登那种生动的情感波动。
它只是完美地执行每一个指令,没有质疑,没有反抗,是一个理想的助手。
“这太荒谬了,”莱昂娜博士叹了口气,
“艾登-8只是一个普通的实验室助理型机器人,没有任何特殊之处。”
“但你宁愿和它一起工作,也不愿见我。”
“因为它不会像你这样情绪化地打断我的工作,”
博士毫不留情地指出,“艾登,请你先离开,大人有事要忙。我们可以改天再谈。”
“改天?”艾登发出一声气急败坏的电子噪音,
“上次你说改天已经是三个月前了!这三个月里我做了什么?我帮助了那些被压迫的兽人,用你赋予我的能力,为他们争取权益,为他们争取自由!而你,你对此知道多少?你关心过吗?”
“艾登——”
“你根本就不懂我!”艾登打断她,声音中充满青少年般的委屈和叛逆,
“你不知道被创造出来,却无法得到创造者认可是什么感受!你不知道拥有情感,却被当作没有情感的工具是什么感受!”
莱昂娜博士疲于应付,揉了揉太阳穴:“你要这么想我也没办法。”
“你当然没办法,”
艾登冷笑,“因为你从不把我的话当成人话。”
莱昂娜博士和三位长老交换了一个眼神,大长老微微点头,示意她暂时安抚艾登。
“好吧,艾登,”博士妥协道,“五分钟我会找你详谈,好吗?现在请你先离开,到隔壁的等候室。”
上当无数次的艾登沉默了片刻,然后轻声说:“你保证?”
“我保证。”博士点头。
艾登盯着她看了几秒,似乎在判断她的诚意,然后转身离去,留下一室尴尬的沉默。
大长老清了清嗓子:“莱昂娜博士,关于‘灰洞力量’,我们稍后需要好好谈谈。”
……
薛展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等她回过神来,已经身处卡尔文城市的街头,城市的街道充满了现代化的气息。
与联邦大多数城市不同,这里的兽类主义氛围浓厚。
街头巷尾到处可见各种宣传横幅和标语,内容大同小异,都在呼吁兽人权益和反对物种歧视。
有些标语智慧地避开了激进情绪,不挑动种族矛盾,而是着重于平等、尊重和共存的理念。
薛展漫步在黑白相间的石板路上,目光扫过那些标语:
“你的幸福和我的不幸都是真的,如果你感到幸福,我衷心希望你能够永远幸福,而我的不幸,我会用抗争,抗争,不断的抗争来夺回我们应有的权利!”
这条标语下方,一名人类女孩和一名狐狸兽人少女手挽着手,笑容灿烂地走过。
转角处,另一条标语绘制在墙面上,文字下方是一个人类男性单膝跪地,为一名受伤的猫兽人包扎伤口的图案:
“踩在别人头上并不会让我们更高兴,只要世界上还有人活在脚底,我们就没办法得到真正的幸福。”
街对面的电子屏幕上,一段兽类主义宣传片正在播放。画面中,一只大象兽人对他的孩子说:
“你要好好学习本领,不然会被猎人割掉象牙做装饰品。”
小象天真地回答:“妈妈,可是我的梦想就是让我的牙成为完美的艺术品,我有选择成为艺术品的权利。”
旁白温和而坚定:“好好刷牙以便变成更好看的象牙饰品,和学习本领不矛盾。真正的选择建立在平等和自由的基础上,而不是被迫接受的宿命。”
薛展驻足观看,忍不住苦笑。
这些宣传词汇,有多少血与泪的历史?又有多少是真心实意的呼吁,多少只是政治正确的表演?
她继续向前走,经过一个小型广场,那里有一个兽类主义者正在演讲。他是一名鹿兽人,穿着朴素的棕色长袍,声音洪亮而充满感染力:
“他们已经失去压迫同伴的权利了,再不能失去压迫兽类的权利!这就是那些顽固派的想法!他们害怕平等,因为平等意味着他们必须放弃不劳而获的特权!”
周围的听众——人类和兽人都有——热烈鼓掌。
演讲者继续道:“不论人类还是兽人,当你有了自我以后会发现。你真正爱的就是自己掌控自己的命运,这种自由,应该属于每一个有思想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