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奎不懂:“鹏哥,怎么了?我说错话了吗?”
“没有,开始干活吧。”张鹏摸摸他的头,看眼明叔他们离开的身影,没人跟上去。
明叔背手,走得不快,了尘心有疑虑,也不好多问,默默跟上。直到在小路尽头拐弯处,明叔才停下。
树木高耸,抬头能看到顶上黄绿交接的树冠,秋风一吹,树顶发出唰唰声,暗黄的树叶随风从空中飞旋而落。了尘把落在肩头的树叶拿在手里,上面的叶脉仍旧清晰。
明叔咳嗽几声,才开口:“了尘,你想问的是,为什么我们没下山,也没人陪大当家下山吧?”
他侧过头,了尘脸上是一闪而过的诧异。
没想还是被明叔看了出来,了尘不好隐瞒,点头:“……是。”
明叔无声叹气,像是在回忆,语调缓慢平缓。这让了尘想起寨子后院那棵被火烧过的老槐树,外在残缺,可依旧□□,仔细一瞧,总能看出苍老之态。
他想,明叔是不是老了。
“再往前走,就是下山的路。”明叔轻声说,那双眼看不出情绪,旁边的人只能注意到他视线停留在前方的山间小道上。
山风阵阵,撩拨他们的衣摆,明叔断断续续咳嗽,了尘在他背上拍抚,片刻后他才缓了过来。
“我们下不了山。”许久,明叔才继续道了句。
为什么下不了山,明叔没说,了尘还在等他下一句,明叔却是拍拍他的手臂,转身回寨。
了尘:“……”
清风寨的人说话都喜欢说一半留一半吗?苏木是,明叔是,问题没得到解答,了尘也不敢多问。
苏木将手里的东西抱紧,小步快速往寨子跑,张鹏几个正把另一扇门造好,此时正合力将其抬起装上。
这半扇门扉是用竹子穿制而成,因竹子是前两日才砍下,竹绿尚未完全褪去,与旁边久经风霜,水火交替肆虐过的木门相比,倒显得新鲜,像是稚子与老者相对望。
苏木走上前,左瞧瞧右看看,上瞄下瞥,竹门立起,两边合上,一绿一黑,显得不伦不类,好歹是能关上了。
他们要的也不是精工细作,能挡风就行。
“怎么样?大当家,还可以吗?”赵禾擦去脸上的汗,忙活大半天,总算是弄好了。
“不错,不错。”苏木本想鼓掌,因手里还有东西,不好动,她一手搂抱布袋,伸出左手给他们竖起大拇指,见只有赵禾,张鹏还有陈乾,她问,“明叔他们呢?”
“余准和王现去打猎了,小奎也跟着去,明叔在和了尘念经。”张鹏拍拍手,走到苏木身侧,她怀抱一大包东西,用那块蓝色布包裹,四角拢起来,弄成布袋样式,“大当家,这是什么?”
苏木挑了挑眉,嘴角扬起笑容,朝布袋拍了下:“好东西。”
天冷后,夜晚也来得早,此时天色已是昏暗,苏木刚回没多久,出去打猎的几人也从山里回来。看到空荡荡的地方突然竖起的门,都挺新奇,周奎围着看了好几圈,又用手戳那竹子之间的缝隙,缝隙不大,正好容纳一根手指来回。
明叔和了尘听到外面的声响,也从屋里走出。
“了尘哥,给你。”周奎把肩上的木筐移到胸前,将野菜递给了尘。
这两日,寨子没了存粮,了尘要想做饭,也得等他们从山里带回食材。周奎手中的野菜沾上的血迹已经凝固,那片暗红仍是让了尘伸出的手下意识往回缩。
周奎疑惑,片刻后反应过来,正准备收回手,了尘却现行一步,将野菜接在手里。
“了尘,那上面有野鸡的血,我去洗干净给你。”余准想起打的野鸡,还有王现杀的鸟都放在木筐里,出家人不吃荤腥,估计也接受不了这些野畜的血。
“没,没事。”
了尘这话一出,惊住在场所有人,大家齐齐看向他,连打算把苏木怀里的包袋接过的张鹏都忘了动作。
了尘握紧手中的菜,斟酌语句:“大家对我挺好,不能因为我的个人原因,而让你们遭罪。”
“啊?遭什么罪了?”赵禾不解,“你做饭那么好吃,我们不都挺享受。”
“肉,”了尘看向他们,“这段时间,你们为了让我不闻到荤腥,每次吃肉,都特意挑在我屋子下风的地方,次次收拾干净后,才叫我出来。你们做的这些,都是考虑到我。可我觉得这样不对,不公平,你们为我着想,我也得顾着你们,不能自私。”
“这也不是大事,你是和尚。”王现道,“我们虽是土匪,这些也是懂的。”
“对啊,没什么自私不自私的,把野菜给我,我去洗。”余准说着就要从他手中接过,“再说,你也没阻止我们吃啊。”
了尘摇头:“因为我的缘故,你们吃肉都得特意避开,说来还是我的错,所以,我决定……”
看他似是坚定和决心,大家都挺好奇。
“了尘哥,你不会是……决定跟我们一起吃肉吧?”周奎试探问了句。
“和尚要吃肉得还俗吧?”赵禾摸着下巴想,“还俗后还可以娶妻生子。”
刚说完就被陈乾堵回:“你都没娶,了尘比你还小。”
“那我是不想娶吗?一没个像样的窝,二衣袋里一个铜板都没有,以前或许还能想想,现在就是个比叫花子还穷的土匪,谁嫁?”赵禾不满反驳。
话题一起,大家又围绕这个问题而争论,明叔越听越不像样,咳嗽两声,道:“话扯远了,了尘,你决定要做什么?”
了尘愣愣的,心想怎么聊的内容还越跑越远了,被明叔这一拉回,咽下口水,坚定道:“我虽不做荤菜,也不吃,不过,以后你们吃肉不用特意避开我,也,也可以把肉放在桌上的。”
他很是认真,不像开玩笑。
苏木问他:“你确定吗?真的不会对你的修为有影响吗?肉很香的哟。”
了尘:“……我,我可以忍。”
他这样子,像极了被逼上梁山的不得已,但又让自己接受现实的自我妥协,脸上倒是没有觉得因此而委屈或是牺牲的不满,只是做出某个决定的决然。
惹得大家笑了起来。
余准趁他没留神,将野菜拿回,在他愣神中,拍拍他的肩膀:“血还是别沾了,给我们就行。”
“可是……”了尘想继续说,被苏木打断。
她道了句:“就这么定了,大家去把手洗干净,咱们今晚弄面条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