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的是真的?!”
清早,天还未亮。关元英和千门山坐在房中,面色半是惊半是沉。
朝颜咬牙道:“奴婢一开始也以为是自己眼花,可后来观清羽神色,分明眼里也有惊异。”
关元英一拍桌,“岂有此理!我说呢,好端端的把人邀过去!”
千门山皱眉,“你可有旁敲侧击过,阿滢可知此事?”
“奴婢瞧着,应是不知。”
千门山手里的拳头已然握紧,他深吸一口气,“这帮人,真是欺人太甚。”
关元英性子直,大怒不已,“老子刚点了鸳鸯谱,儿子又来横插一脚。太荒唐了!我不得上门讨个说法,闹破天去,也好让他们看看这帮人是个什么德行。”关元英起身,已往屋外走去,千门山连忙将人叫住,“元英!”
关元英怒目看他,“都这个关头了,你还要拿你那套君臣之道说事吗?!”
千门山皱着眉,语气冷沉,面色亦是不好看,“此事事关阿滢清誉,你可有想过,若是那帮人倒打一耙,说阿滢主动...闹到最后,受伤的还是女儿家。别急,此事待我试探一下阿滢。若真让我知道他对阿滢起了什么龌龊心思,管他是太子还是天王老子,我拼了这条老命,自然要为阿滢讨个说法。”
关元英面色由青转白,最后彻底冷静下来。
朝颜回到房间,见千镜滢已经穿戴好坐在凳子上,手里拿着一块布一样的东西,似是出神。
“小姐,您今日怎么起这么早?”
千镜滢听到动静,迅速把手里东西团到手心,不动声色收到袖中。
“我昨日失约了,就想今日起早点赔礼道歉一番。”她玩笑道:“到时你,今早去哪了?”
朝颜目色闪躲,“奴婢...”
“好了。”千镜滢笑道:“我出去一趟,你就不必跟着了。”
“好...”朝颜说完这一声,回过神,方察觉到千镜滢已走出门去。她想起昨日的事,怕千镜滢出什么意外,大步跟了上去,“您等等奴婢!”
千镜滢“啧。”了一声,她看了眼今日格外粘人的朝颜,“我去去就回,还能出什么意外不成?”
朝颜面上带着讨好的笑,“奴婢给您打扇...”
千镜滢奇了,“几月份了你还打扇?”
“奴婢...奴婢...”
千镜滢见她支支吾吾的样子,摆摆手,“算了,要跟便跟吧。”
马车在平清王府门前停下。千镜滢下了车,只见朱漆色的大门威严耸立,半旧了的石阶上留了磨痕。
府邸左右各蹲守着一只汉白玉的石狮子,怒浪翻卷的鬓毛下,一只利爪死死摁在云纹底座上,爪下是一只绣球。
她上前两步,叩响了门环。管家打开房门,见外面站着个明眉秀目的小姐,脑中回忆一阵,顷刻间反应过来,“您是千府小姐吧?”
千镜滢微笑,“是我。你家世子在吗?”
管家了然,“您是来找世子殿下的。您随小人来。”
千镜滢入了府。今日是个阴天,前厅两侧栽着几棵槐树。树叶已然泛黄。老树树干虬曲,如蟒躯横陈,凹陷处积着苔藓与尘泥。
地上却不见落叶。
又往里走去,千镜滢意识到自进门起,那股扑面而来的压抑感是哪来的了。整个府邸明明有下人走动,却无一点声音。所有人都低着头,做自己的事。这番景象让千镜滢想起前些日子入宫。
同样是寂,宫中的寂不见范围,只知一股无形的威压笼罩在整个皇城上方,如同云雾,从皇宫一路蔓延出去。
无处不在,却又容易让人习以为常。但若是有一日上头的人不高兴了,这悄无声息的云雾就会向这个地方迅速裹去,绞杀。顷刻之间,摧枯拉朽般,抽干这一处的生气。
城内的人接着战战兢兢度日。
但平清王府的寂,如同一个阴冷逼仄的角落,铁线蕨暗滋生长,包围其间。
这股异样在她见到林冠清的一瞬间烟消云散。
林冠清推开房门,眉眼中不自觉染上一抹喜色,“阿滢,你怎么来了?”
千镜滢知府中人多眼杂,笑道:“昨日是我失约了,今日特地上门赔礼道歉,你要吃什么?我请你。”
“你人能来便好...”
千镜滢见他这般,心陡得一抽,面上却依旧如常,她拉过林冠清的袖子,“哎呀,走啦。”
二人出了府,林冠清走在千镜滢身侧,不知不觉已走到湖边。
湖心泛起水波。
二人坐在船篷内。千镜滢让朝颜在岸上等,船上只留了个松风划着船。从出门起,林冠清便察觉到异样了。如今上了船,他心中猜想已无形中证实了大半。
“阿滢,你是不是有话和我说?”
千镜滢抿了抿唇,知晓林冠清是看出来什么了,她轻声,“是有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