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不成我堂堂藏剑山庄还能在这里打输?”叶芜菁嗤他,“都收拾干净了。这里水寨的头目也带人回去安顿,那些挑拨是非的全权交给我们处置,画押以后不再骚扰水镇。至于商会,也把人都交出来了。”
苏槐序点头:“商会倒是配合。”
“许了他们两路同行好处,但从此不准在这地界设铺面。”叶芜菁说着,目露精明,“同黑市的往来记录,还有交易的细枝末节都要交。”
“那刺客呢?”苏槐序又问。
叶芜菁眉头一皱,而后拧了拧眉心重新振作,马尾一甩带他往里走,快要跨进县司屋子时,忽然道:“主簿死了,县丞也受了伤。”
苏槐序心下一惊,发觉这里把守的弟子装配更精良,入内又见胡大夫忙忙碌碌煎药,隔着帐幔与他们对视后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叶芜菁便带他往另一侧走,边道:“县丞本以为审完那些人又稳了商会可暂时结案,这么大事必要报给太守,就亲自带着主簿去了。见我们人手忙着搜山,还只带了府衙守卫。幸亏叶鸣……就是管事机灵,忙带人追过去,这才救下了县丞。”
苏槐序越听眉头越紧:“叶大小姐,县丞一举一动都有人知晓,莫非你这儿有内鬼?”
“有没有,你等下就知道了。”叶芜菁不忘呛他,“倒是你那位‘乐师’朋友,可疑得很。”
苏槐序无辜摊手:“我和他不熟,你要杀要剐随意。”
叶芜菁瞥他一眼:“是他最早赶到、救了县丞。”
“嗯?那他人呢?”
“走了,说是有要事追查、事关京畿安危。”
“你就这么放了他,回头问我要人?出事我可不管。”苏槐序边苦笑,边在转过屋角时拦下叶芜菁,从打成结的头发里抽出一截箭头递给她。
那是荀子卿射过来那一支,他只来得及捞回来、拗了个箭头带出洞。
叶芜菁面色白了,盯着他手中物看了半晌,还是咬牙接过来:“有多少?”
苏槐序目光乍冷:“上百箱,可装数千具胡禄。”
一具胡禄三十矢,这数目可守城池,亦可夺人命。
叶芜菁只觉得头疼,再细看手里的箭头,隐隐可见精工良造的种种痕迹,不禁心里有数:“这明显不是军器监的货,我尽快查出这批箭是从哪个炉子出来的。”
“查到然后呢?”苏槐序忽然发问,“县丞想报个异常,就给人截杀。黑市勾连的背后人,定不愿有什么消息漏给唐廷。”
叶芜菁目光一动,赞许出声:“不给京师,就给军里送,总有一个能到。”说着又叹,“那边商会怕是死都想不到,豁出命去找的竟是这些‘宝’。”
苏槐序懒得管太深,将山洞七七八八的全说了清楚,便揉着睡眼想去别处查看。
叶芜菁却没停步,一直引他去了后山,穿过重重门锁到了一处地牢。
墙上一排森冷刑具泛着寒光,铁栅栏赫然关了好几个人犯,其中一间有人闻声抬头,正是先前要刺杀小胡子的徐姓男子。
叶芜菁让开过道,示意万花往前走:“徐良才,那个老妪的儿子。”
苏槐序走近,看一排牢房内捆的捆、躺的躺,唯有徐良才的四肢被禁锢在墙上的镣铐里,嘴上还戴了个笼,浑身给鞭子抽得血痕累累。
苏槐序心里有数,却明知故问:“你作什么这么关他?”
“他编了那么多谎话,还是在混战时混出去被捉了。呵,武功还不弱。”叶芜菁淡淡说了缘由,忽然冷道,“他只说自己无辜,要稍出去的信函对接人似与北军有联系,我已连夜快马报给了北邙山。”
“他怎么蒙混过关的?”
“易容。”
“对接人呢?”
“死了,自尽,搜衣和随身物才推断了一些。”
“你要我做些什么?”苏槐序直截了当冷声问她。
“撬开他的嘴,我要知道这些是想运往哪里。”叶芜菁扬了扬手里的箭头,语气凉如冰泉,“亦或者运不走,是想通知谁提早行事。”
苏槐序不答,只望着她浅浅露出笑容。
叶芜菁忍住翻白眼的冲动,当即写了张大额票据,递给他时补充道:“你们茶庄如何,我已委托县丞不报、不会叫郑国公发觉别的事。”
苏槐序接过来,皮笑肉不笑将票据当场撕了,扬手扔了那些碎纸,转身道:“开门,卸枷摘锁。”
叶芜菁皱眉:“小心他自尽。”说着还是让人照办。
有人立于光,有人行于暗。苏槐序与苏漓脱不了干系,也曾见过更恐怖的牢狱场景,更在战乱的年岁里不止一次去到狼牙的地牢救人。藏剑山庄大都是教得极好的富家弟子,这一排不够看的刑具大都不会用所以新着,而他苏槐序似乎也用不上。
万花随人进了牢房,看他们小心把人放下来。徐良才还在迷迷糊糊,实则伺机而动,没认出衣着狼狈的苏槐序,只觉得是个好对付的斯文大夫,重获自由的刹那立刻朝门外扑去。
苏槐序不闪不避,电光火石之间精准扣住他的手腕、顺到骨节处,只听得“咔咔”两声把人手腕卸了还折了,没等对方反应又俯身将双足也扭了。
徐良才不过眨眼功夫就匍匐倒地,四肢剧痛却发不出声,这才明白下巴也给顺手卸了,舌根点了一处穴从而麻得没有知觉。
“你可知道,一旦地牢有什么大夫存在,多半是保那些囚犯不死,不死,以便继续折磨。”苏槐序噙着一抹笑,躬身看他。
徐良才装傻充愣一流,实战招式却不含糊,遇到一个笑得温柔的万花居然惊得浑身凉透,一时张着嘴忘了摇头。
“我时间紧,待不到晚上,你最好把我想知道的都说了。”苏槐序说着,却没有帮他复原,反而点着他的手腕痛处,看他面庞扭曲,缓缓道,“你娘寄予厚望想让你成良才,而你这么危险还回来找她,母子之情令我感动。我想,你不愿以后四肢全废去见她,是不是?”
徐良才瞳孔一收,面庞更为痛苦。
苏槐序笑意更甚:“我与阿嬷投缘,你吐一字实情,我便保你一寸骨头完好。说错了、弄断了,可就接不回去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