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让人毛骨悚然的感觉又出现了,路浮生神色扭曲,想抽回手。
没料到修戈贴着他的手掌,将脑袋搁在路浮生的膝盖上。
他疲惫的,像是一只流浪许久的小狗蜷缩在屋檐下,寻求主人的庇护:“你离石百川远点。他想杀了我,还害你受了重伤。”
手受了伤是需要排在杀人后面的更可怕的事情吗?
路浮生面无表情的想。
修戈抿了抿唇,小声道:“你还记得吗,我之前说过我家的事情。我只提了石百川,他是小偷,可我的亲生父亲和母亲,比石百川更恨我。”
隔着一层被子,那种沉甸甸的触感传递到了路浮生心里。
他没能推开修戈。
这是修戈一直回避的问题,他以为修戈不会想向他这个外人倾诉。
“别说了,你休息一下吧。”路浮生试图打断他。
这一切不该是他一个炮灰能知道的——尤其是在1111的窥探下,他知道的黑幕比修戈本人更多。
“有些事情,你应该知道,避免以后再被我牵连。”
修戈握住了路浮生的指尖。
他的手指在微微发颤,路浮生叹口气,反握住了修戈的手。
“嗯,说吧,我听着呢。”
嗯,说吧。
只是三个字,修戈就觉得愉快又美妙。
诉说,倾听,纵容。
路浮生总是舍不得让他受伤,他早就发现了,没有人会如此迁就他,除了路浮生。
“我家比较特殊,我爸是入赘的,我爷爷……也就是外祖父,颇有家资。他们说的修家,指的就是我外祖父的修。爷爷就一个女儿,我妈。我妈结婚后,爷爷就越过我妈妈,把公司交给了我爸打理。”
提到母亲,修戈语气很复杂。
外祖父是很典型的重男轻女的老人,唯一的女儿被排除在继承人之外,打小就说清楚家里的财产女儿没分,是要交给女儿的丈夫和外孙的。
他是爱自己的妻子和孩子的,外人看来他是个有担当的丈夫和父亲,他没有出轨生下私生子,但实际上对妻子和女儿却比一部分出轨的男人更苛刻。
修戈小时候听过无数次母亲和外公争吵,母亲满腹怨言,甚至连找的上不得台面的丈夫都是为了报复外公。
可饶是如此,外公还是越过女儿,将家产交给了女婿——有过一段婚姻,且和修家大小姐是奉子成婚的修戈父亲。
石健仁是个普通的长得好看的男人,偏生他运气好,被修家大小姐瞅上当了和父亲赌气的工具,他趁机让大小姐怀了他的种,更巧的是,腹中的孩子是个男孩。
于是修老爷子不顾女儿的哭闹,逼着两人结婚,且把公司的股份转交给了外孙,在外孙成年前,由外孙的父亲打理修家产业。
“我妈被惯坏了,掌管不了家业——这是爷爷临终前说的,我也一直这么以为。其实接触了公司业务就知道,我爸才是更没能力的那个。”
爷爷宁可手把手教会了石健仁,也不愿意教修珍珍,修珍珍在爷爷立遗嘱时哭求咒骂,他也没改变主意,他的想法自始至终没改变过。曾经修戈不理解母亲的愤怒和绝望,直到被母亲抛弃后,他才顿悟。
可太晚了,修珍珍的恨从父亲那里蔓延到了儿子。
“我和我妈因为某些事情大吵一架,后来,她就把石百川接到了身边,为了报复爷爷,也是为了报复我。”
那时候修戈没经历过风雨,丝毫不懂人心,他在争吵中提到了外公,提及外公的疼爱和信任,母亲听到后像是疯了,诅咒说他和外公几乎一模一样,他们会毁了每一个尝试爱他们的人。
最后,她冷漠地说,会当自己养的儿子死了,她不会再逼自己去接受不爱的孩子,就像她的父亲从未尝试过爱她这个唯一的女儿一样。
路浮生的手指动了动。
他想揉揉修戈的脑袋,说“都过去了”,但实际上一切才刚开始,他骗不了修戈,他会给修戈同等的伤害,便将冲动压制住。
“怎么了?”修戈问道。
“手痒,估计是伤口在愈合。”路浮生垂目道。
“我帮你挠一挠。”修戈抬起头,要查看路浮生的手臂。
路浮生摇头:“傻了吧,隔着纱布呢,挠不到。继续说,我听着呢。”
家族的丑闻在别人眼里都是透明的,修戈以往不愿在路浮生面前谈论这个,因为他觉得丢人。
他想让路浮生一直看着他,喜爱他,像一直以来的这样。
而今已经闹到这种地步,母亲承认了石百川的继承权,他早就沦落成了丑角,再提及似乎也没太大的伤害。
“我妈恨我外公,我外公疼我,我妈因此恨我。也是我一直以来都不懂她,我是外公养大的,小时候和我妈不亲近,和我爸也是。感情是相处出来的,我直到现在才懂,我想,是外公做错了。说白了,我都不爱我的父母,他们又何必真心实意的爱我呢?”
说完他疲惫地闭上眼睛。
漠视索求爱的孩子,像是修家人的诅咒。
父亲和母亲是一对怨偶,各怀鬼胎但因为外公的遗嘱不能离婚,于是对修家财富有着野望但又不得不将之交给亲儿子的父亲,便不能把修戈当做儿子,只当做仇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