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死了的话,我会替你收尸的。”
“如果来得及的话。”
路浮生跪在一座新坟前,听着即将分道扬镳的伙伴道。
路浮生起身,挥拳砸向对方:“齐江逢,你要是个人,就别在师父坟头放屁,老子用得着你给老子收尸?”
瘦高的少年没有躲闪,他硬挺着挨了路浮生一拳,猫一样的瞳孔竖起。
“不需要?你和师父都是普通人,师父死了,你以为你能好?我们都会死的,路浮生,你特么听懂了吗,我们都会死!这个世界完蛋了,早就完了!你们这么拼命救人有什么用,除了异能者,没有人能活下去,我们的家人都死光了,大姐死了,明光死了,师傅死了,你也会死,我们都会死!”
两人身后戒备着的少女扑上来,怒斥道:“哥,你知道的,江逢他不是这个意思,他只是害怕我们也遇到意外,只剩我们三个了。江逢,你为什么不躲开?流血引来丧尸怎么办?”
唐晓缘利落地在齐江逢身上喷上隔绝血腥味的药。
她看了一眼天空,阳光过于刺目,这个一贯刚强的女孩眼眶被刺的发痛。
她死死握住好友的手,嘶哑道:“江逢,你别怕,我不会死的。我们说好了去穹城基地,他们开发出了一种药剂,能激发出普通人的异能,我们现在就出发,我会成为异能者的。”
齐江逢抱住唐晓缘,哭的像个孩子:“我怕,晓缘,如果你也没了,我该怎么办?”
“不会的,江逢,我会一直陪着你,我们不会有事儿,对吗,哥。”
路浮生没回答,因为他知道结果。
唐晓缘是师父救助收养的孩子里年龄最小的,却是最成熟的一个,她看穿了齐江逢的恐慌,用虚假的承诺安慰着对方,安慰着因为最亲近的师父救他而死后几欲崩溃的少年。
路浮生看着他们,眼睛通红。
他是恨齐江逢的。
若不是对方自持是异能者莽撞行动,师父也不会为救他被咬丧尸化。
可是怨恨有什么用,这个世道,每个人每天都要面对死亡,师父失去意识前还在安慰齐江逢,他没资格替师父怨恨这个比自己还年长,却总是幼稚任性的像个弟弟的同伴。
路浮生和所有兄弟姐妹关系都不亲近,末世的希望格外奢侈,刚被救助的孩子一段时间后就会因为种种原因死于非命,次数多了,他学不会,别人也学不会和注定阴阳两隔的伙伴友好相处,于是彼此只有冷漠。
“哥,我们走了。”唐晓缘看着路浮生,她清亮的眸子里盛着哀愁。
穹城基地的药剂有没有用没人知道,据说有人因此成为了丧尸,但是没办法,唐晓缘对丧尸病毒没有抗性,活到十四岁已经是极限。她很快就会虚弱死去,现在只能把希望寄托在那还未成熟的异能药剂上。
“再见。”路浮生冷淡的像是在和陌生人道别。
“再见,哥。”唐晓缘对着路浮生笑了一下,她拉着齐江逢,两人互相搀扶着跌跌撞撞地走远了。
那并不是路浮生最后一次见到唐晓缘和齐江逢。
最后一次相见,是在穹城基地。隔着几道栅栏,他看到拔地而起的土墙上狰狞的丧尸王,青年半腐烂的面孔上,有一双猫一样的眼睛。
青年不远处,站着一个穿着白衣的面无表情的女人。
江逢是土系异能者。
异能者感染会异化成高等级的丧尸——这是末世多年后,每一个人都知道的常识。
路浮生平静地想,原来小时候比自己还瘦小的江逢能长得这么高这么壮,连变成丧尸都是最危险的一类。
那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路浮生回忆时悲伤无法克制,他捂脸痛哭了起来,哭的撕心裂肺。
“医生!医生,麻醉过了,病人疼哭了,他一直在抽搐,医生,怎么办?”焦急的喊声将路浮生从噩梦中惊醒,一只冰凉的手掌放在他的额头,透过被泪水模糊的双眼,路浮生看到了修戈。
长出来的胡茬潦草的染在面庞上,布满血丝的眼睛,青黑的眼下,修戈落魄的像路浮生梦里的丧尸。
“你怎么成这副模样了?真丑。”
现实和过去交错,泪水从路浮生眼底喷涌而出。
修戈慌了神,他小心翼翼地,俯身抱住路浮生,笨拙地拍打路浮生额后背:“很疼,我知道。医生快来了,会再补一支麻醉,不用忍着。哭吧,咬我也行,痛痛快快哭出来,别怕,等打完麻醉就不疼了。”